在國外的時候,時縱就經常在想,自己身上的傷疤和咬痕都是怎麼來的,如今已經有了大致的答案。
面前的這個男人,漂亮,柔弱,嬌嫩,即使是在長期注射藥物的情況下,他也根本不可能傷害得了自己。所以腰上的傷疤,應該是自己燙的,而他后腰的傷疤,應該也是自己燙的。
至于手背上的咬痕,可能是他在反抗自己的時候咬的。
禽獸!禽獸!禽獸!
自己以前真是禽獸不如!
連歲擦掉眼角掛著的淚水,“您如果真覺得抱歉,就麻煩您讓開。”
時縱收起想給自己兩巴掌的沖動,連忙解釋道,“不是我故意要攔你,是這樣的,可能你不了解,這里地勢偏僻,沒有班車,也打不了車。何況現在已經傍晚,你出去很不安全。”
自己當時為了甩掉老爺子的人,從湖里出來對他做了急救措施后,就慌忙背著人隨便上了一輛路過的城鄉客車,挑了個最偏僻的地方下車。然后坐了一位老伯的農用車,才進了這個小村子。見他遲遲沒有醒來,又背著人走了數十里山路,才到了如今這個小診所。
連歲將信將疑地看著他,片刻之后他又轉身看向窗外山雨欲來的陰沉天色。這小診所四周都是郁郁蔥蔥的林木,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家。已經到飯點了,卻連一縷炊煙都沒有,可想而知這附近確實人煙稀少。
時縱沒有騙他。
可學生們還在古鎮,而且一同來的同事們肯定也會擔心他,說不定已經報了失蹤,為了避免浪費警力,自己理應跟他們報個平安。
連歲摸了摸自己身上和褲子的口袋,什麼也沒有。他又匆忙跑到病床邊,將床上仔仔細細地翻了個遍,還是一無所獲。想來是掉進湖里了。
最終,他把目光投向時縱,“手機借我用用。”
時縱當然不可能有手機,他提前回國,拼命從祖宅里逃出來,都是為了找到夢中的那個男人和失去的部分記憶。如今陰差陽錯地碰到了夢中人,又怎麼可能讓對方輕易地從自己身邊離開呢?
為了防止被追蹤,兩人的手機早都被他扔在了湖里。
“…手機都掉湖里了。”
看著連歲失望的模樣,他又連忙接著道,“你放心,此事因我而起,等過些天我們從這兒出去后,我賠給你。”
連歲有些無語,他繞開緊跟著自己的時縱,朝房門走去。
“天已經黑了,你還是要走嗎?”時縱又跟了上去。
“我去找電話。”連歲扔下冷冷的一句話,就出了門。
起風了,樓道的窗口突然灌入一陣冷風,連歲裹了裹身上單薄的襯衣,朝樓下走去。
這小診所十分破舊,類似于上世紀八十年代的那種私人診所,欄桿早已被銹蝕,墻面斑駁得不成樣子,這呼嘯的風聲一響起,樓道內昏黃的燈光就忽明忽暗地閃爍起來。
偏偏這樓道內走起路來還有回音。
不得不說,挺滲人的。
連歲的腳步都不由得放慢了許多。
轟隆隆——
一道雷鳴,嚇得他一把扶住銹跡斑斑的欄桿,鐵銹的顆粒感讓他手心有些不適,他收回手,在閃爍的燈光下,仿佛看到了一手的鮮血。
轟隆!
隨著又一聲刺耳的炸響,燈光驟然熄滅,屋外狂風攜雨。
連歲被嚇得徹底破防,驚叫出聲。腳底一個沒踩實,整個人都往前撲了下去。
正在他萬分驚懼之時,一只強有力的大手將他拉入了懷中。
“別怕,我在…”男人低沉又溫柔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這一刻連歲又不爭氣地有了安全感。
漆黑的樓道內,一平緩一急促的兩道呼吸聲,在雷聲消散后顯得異常曖昧。
連歲后知后覺地推著人,“放開我。”
“別動。”時縱收緊手上的力道,“我看不清,一旦掙脫,我護不了你。”
連歲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又聽得時縱溫柔的嗓音,“要是從這兒摔下去,半個月你都下不了床。你如此抗拒我,肯定也不想和我在這兒待那麼久吧?”
“…”連歲無言,但掙扎的力道漸漸弱了下去。
良久的沉默之后,時縱的聲音再次響起,“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別裝了,時先生。您不累嗎?”
“就當我們重新認識一次,好不好?”時縱想,以前是自己禽獸,但是命運既然讓他們再次相遇,那他就得拼盡全力為自己爭取一次。
“你就說一次,就一次。好嗎?”
聽著頭頂傳來時縱有些哄人的語調,連歲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他一向高高在上手段狠辣,何時有過這個樣子?
而時縱還在繼續,“我是真的記不得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一個病人,行不行?”
連歲被他磨得渾身難受,終于受不了脫口而出,“連歲。我叫連歲!”
連歲…
時縱整個人突然僵住。
他想起了那天在人行道上第一次見到連歲,接著又見到時遇。那枚刻著‘遇·歲’的鉆戒,會不會是…
良久的沉默之后,時縱再次開口,“你認識時遇嗎?”
連歲有些不耐煩,“時先生,別玩了。我真的不想陪您繼續演這失憶的戲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