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聽起來,自己還真應該對老爺子感激涕零。一開始時縱也是真的心存感激,把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看得極其重要。可后來,老爺子所表現出來的言行讓他看不出一絲親人之間該有的情義,反而全是冷漠的利用。對老爺子來說,自己與一臺冰冷的機器沒有任何區別。
呵,想來也是可笑。盡管如此,自己還是忍了他兩年。兩年的監視,活像坐牢。
周末下午,正是車輛進城的高峰期,馬路上很快就堵死了。時縱有些不耐煩地睜開眼,隨意瞥著車窗外的綠化帶和來往的行人。
他指尖摩挲著左手手背上一圈整齊的咬痕,這個,會是他留下的嗎?
時縱沒有問過這個問題,因為他知道沒有人會給他答案。既然自己患病之前一直在國內生活,那回國之后一定會有跡可循。
正當他想得出神之際,一個纖瘦身影映入眼簾。
樹蔭下的人行道內,漂亮的青年緩步徐行,午后的陽光穿過茂密的枝葉,星星點點地落到他精致的眉眼上,一顰一笑都是萬種風情。他明明穿著很普通的白襯衣,整個人卻透出一種冰清玉潔矜貴不凡的氣質。
時縱心臟停了一秒,然后開始猛烈跳動。
是他!
正當他準備打開車門的時候,擁堵的車流終于疏通,開始動了起來。
司機剛起步就聽得時縱大喝一聲,“停車!”
韓景亦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人就已經沖下了車。
時縱瘋了一樣扒著來往身穿白襯衣的路人,可惜,都不是他。
剛才他雖然只看了一眼,但他就是能夠確定反復出現在夢中看不清容貌的人就是剛剛那個男人。
他一直覺得自己忘了那個人,可身體似乎還記得。所以當他心跳加速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確定了。
韓景亦追上來,扶住時縱的雙臂,“先生,您怎麼了?”
“放開!”時縱一把甩開他。
韓景亦連忙縮回手,跟在他身后焦急道,“先生在找什麼?我可以幫您。”
時縱沒有說話,仍舊沿著這條路瘋狂扒著來往的行人,不放過任何一個穿著白襯衣的人,直到戴著金絲圓鏡的儒雅男人立在了他的面前。
“表哥提前回國了,怎麼也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時遇笑意溫和地看著有些狼狽的時縱。
“讓開。”時縱低吼。
“表哥這是在找誰?”時遇雙手插兜,紋絲未動。
時縱一把推開他,接著尋人。可沒走幾步,他突然想起剛才自己在車上完全被那個人吸引,忽視了那個人的一顰一笑都是對著身旁西裝革履的男人展露的。而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他只晃了一眼,沒注意細看,但那身形看著倒是和時遇差不多。
時縱轉身,冷棕的眸子鎖住時遇,“你怎麼在這兒?”
時遇勾唇,“恰好路過。”
“一個人?”
“一個人。”
時縱有些失落,或許是自己太敏感了,這來往的人穿西裝的也不少,不一定就是時遇。怪只怪自己當時滿眼都是那個人,根本沒注意他旁邊的男人長什麼樣。
“韓秘書,表哥的病情是不是還沒穩定?”時遇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韓景亦,看似關心的話語聽起來卻像極了嘲諷。
“二少爺,先生只是…”
“時遇,你最好是沒騙我。”時縱打斷韓景亦,抬腿走向時遇,在他面前一步的位置停住,“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
時縱對時遇一向沒什麼好感,明明就是跟自己不對付,還非要裝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和時遇比起來,他反倒挺欣賞時野明目張膽跟自己作對的坦然。
“表哥都是要訂婚的人了,戾氣這麼重,不太好吧?”金絲圓鏡下波瀾不驚的眼眸對上時縱狠厲的目光。
“二少爺。”一道沙啞又恭敬的中年男聲自兩人身側響起,隨后又朝著時縱道,“表少爺,老先生有請。”
“楊管家,你來得正好,表哥似乎有些不太舒服,麻煩你帶他回去好好看看醫生,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雖是和管家說著話,但時遇一直與時縱對視,目光從未移開過一瞬。直到話音落下,他才適時抽身,轉身離開。
看著時遇遠去的身影,時縱壓下心中的火氣,冷冷道,“老爺子的消息可真靈通。”
“表少爺說的哪里話,老先生一向掛念您。您在國外的兩年,他沒少擔心,如今回國了,自然是時刻都想與您親近。”
“是嗎?”時縱冷哼一聲,瞥著眼前微微垂首的楊管家,“那我可得好好在他老人家身邊盡盡孝了。”
另一邊,上了出租車的時遇,終于松了一口氣。
看到時縱的時候,要不是自己動作快,找借口讓司機將連歲送走,差點就讓他找到了人。
這條人行道的盡頭有一座音樂公園,今天是自己向連歲表白的日子,本來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就等連歲走進自己布置的驚喜之中,沒想到竟然會碰到時縱。看他雖然失憶,但對連歲還是這副瘋狂的樣子,時遇就覺得萬幸。這要是再晚一步,一切真的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