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走廊內,他取下畫包拎在手上,回眸盯著房門,笑意盈盈。
第30章 我想死
靠著在無數替身的身上尋找一絲連歲的影子過活, 這樣的日子,時縱只堅持了半年就崩潰了。
抽煙喝酒不管用, 沉溺夜場不管用, 找和連歲相似的人陪著自己也不管用。他原以為連歲不過是自己復仇的目標之一,從始至終都當他是個趁手的玩意兒,高興了就對他輕點兒,不高興了就狠狠地辱虐。即使后來知道了他就是當年的那個男孩, 除了胸口有些悶, 悶得醉了一場之外, 也沒有其他什麼特別的感覺。
人逃了就逃了, 能抓回來當然好, 要是實在抓不到, 等自己氣消了也無關緊要吧?盡管自己經常會不自覺地想起連歲, 胸口也會時常隱隱作痛, 但他仍舊堅信只是自己身邊突然沒了人不習慣。畢竟一條狗而已, 這世上哪里沒有狗?
直到某一天,不論他身處何地, 眼前總是能看見連歲的身影, 看到那些跟連歲相似的面孔,不僅沒法撫慰自己的情緒, 反而越來越暴躁, 甚至失控。他才驚覺,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愛上連歲了。而連歲的離開,造就了他可悲又可笑的愛而不得。他用了這麼多年才從黑暗里爬出來, 如今又重新墜入了地獄。
關于連歲, 國內國外都翻了個遍,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一無所獲。可能人就是這樣,以往對方日夜在身邊的時候根本沒什麼感覺,甚至不屑一顧,一旦失去才會幡然醒悟,發現對方竟是誰也替代不了的存在。
后來,時縱回到了泉山別墅。
碎裂的《落日》之下還藏著一幅畫,這幅畫里,大榕樹下的長椅不再空空蕩蕩,而是一個男人緊緊擁著一個男孩,男人手腕上纏著的不是紗布,而是一條生機勃勃的常春藤。
他們的眼里都有光,充滿了生的希望。
時縱請了無數知名畫家,才將真正的《落日》勉強復原,他將畫作掛在了連歲的臥室。而他自己,也住進了那間滿是回憶的房間。
過上了備受折磨的日子。
*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白雪山盛開的季節,時縱站在連歲車子失事的懸崖邊,望著腳下緩緩流動的江水,浸香的山風吹起他額前沒有打理的微長亂發,一雙冷棕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鋒芒,胡茬滿臉,好似連歲失蹤的這一年里他蒼老了幾十歲。
明明是暮春時節,初夏即將來臨,可這風里似乎藏了刀子,風起,他只一瞬就遍體鱗傷體無完膚。
好疼。
最近,越來越疼了。
以往只是心口時常疼痛,如今渾身上下都疼,睡著了疼,醒來也疼,連呼吸…都疼。
時縱有些身形不穩,他捂著胸口緩緩蹲了下去。
“我就知道您在這里。”身后傳來雀躍的聲音。
時縱沒有搭理,空洞的眸子依舊望著潺潺的江水。
見時縱沒反應,陸燃走到他身后,彎下腰柔聲道,“時先生,我們回去吧,天快黑了。”
時縱猛然起身,一把扼住陸燃的喉嚨,將人推至懸崖邊,他面色狠厲,眸色冰冷,“你算個什麼東西?誰給你的膽子離我這麼近?”
腳下的碎石飛濺出去,無聲跌落懸崖,陸燃被嚇壞了,兩腿直打顫,“時…時先生,我錯了。
我…我再也不敢了…”
看著陸燃頂著一張酷似連歲的臉,一副快哭了的模樣,他突然覺得厭惡至極,一把將人甩到一旁。
陸燃重重跌倒在地,驚魂未定之際,聽見了時縱冷然的聲音,“把妝卸了,以后不必再來了。”
他驚愕回頭,只看見時縱漸漸遠去的形銷骨立的身影。
這一年的時間里,陸燃拿起畫筆,推掉無數通告,甚至連戲也不拍了,作為娛樂圈的當紅流量小生,肯為時縱做到這個地步,可謂是真的用心了。
奈何時縱的心門緊閉,即使他隔三差五就來泉山別墅作畫,也無法親近時縱半分,剛才更是差點要了他的命。
不過也好。
陸燃撐起身子,望著時縱離去的方向。他想,時縱早已不去風月場,全安南市的人都知道他如今一門心思滿世界尋他的漂亮嬌妻,似乎是越來越想念失蹤的連歲了。
沒關系,時縱越想,自己就越有機會,最好是想得發了狂,他才能趁機爬上床。只要與時縱有了實質性的關系,以后在娛樂圈還不橫著走?那些跟他作對的人,不都得來跪著求他?
呵。想到這里,陸燃不禁冷笑一聲。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瞥了一眼懸崖下的江水,輕輕勾起的唇角,笑得越發詭異起來。
——連歲,你最好不是失蹤,是死了才好呢。
*
時縱步行回到泉山別墅時,天已黑盡。見他邁著沉重的步子上了樓,傭人們便只能將早早備好的豐盛晚餐全撤下去。
自從夫人失蹤后,先生用餐的時間都是混亂的,時常一天一頓,酒倒是沒少喝。
眼看著先生一天比一天消瘦,整個人也頹然了許多,甚至都沒精力跟他們發火,大家都知道他如今是在自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