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直接去老宅吧。”
“好的,夫人。”
連歲打開車窗,山風迎面而來,一如一月前隨時縱上山時那樣,只是此刻這風中沒了那馥郁的芬芳。
冬日嚴寒,溫室里長大的白雪山種在這山間,怎麼可能還開著花呢?能活下去就實屬不易了吧?
連歲看著這漫山的深綠枝葉,沒有發現一株未凋零的白玫瑰。他關上車窗,長睫輕闔,靠在座椅上,腦海里響起時縱低磁的嗓音。
“你喜歡白玫瑰,我就在這泉山種滿白雪山。”
“歲歲,但凡是你想要的,只要這世上有,不論是什麼,我都會親手送到你眼前。”
“我的小寶貝兒這麼漂亮,干凈,值得擁有這世間一切美好的東西。”
淚水不自覺地從眼尾滑落,連歲意識逐漸陷入混沌,嘴里卻在喃喃低語。
“時縱,我愛你。”
“很愛很愛。”
“真的。”
車子飛速行駛,大約兩個小時后,黑色賓利減速穿過南郊的拂柳河,穩穩地停在一座中式園林別墅前。
車門打開,漂亮的少年眼角仍然掛著淚珠,江遇想也沒想便摸出方巾,在即將碰到他瓷白的臉頰時停住了動作,他默默收回手,輕聲喚了句,“夫人?”
漂亮的少年沒有任何反應。
江遇有些著急,又不敢碰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輕聲喚著人。
夫人是先生的,不可以。
江遇深知時縱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看上的東西,即使是玩爛了也不會讓別人碰一下。
八年了,跟在時縱身邊的這八年,他了解時縱的一切喜惡,他知道時縱恨連衡入骨,但是對連歲,時縱似乎不僅僅是恨。
江遇見到連歲的第一眼,是三年前時縱抱著衣不蔽體的他上車的那一刻。
小小的身子,瑟縮在時縱懷里,白嫩纖細的雙腿帶著輕微的擦傷。他至今都忘不了連歲那個模樣,也暗地里扇過自己無數巴掌,那個畫面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模糊,反而越來越清晰。
他知道自己喜歡連歲,同時也知道自己不會有任何機會。藏起不該有的覬覦之心,能這樣陪著連歲也挺好,如果有幸,…
算了,先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可能是這兩天沒睡覺,愣是喚了好半天,連歲才有了些微的反應。
看著他長而卷密的睫羽輕輕顫動,江遇的心仿佛被貓抓一樣難受。盡管如此,他還是保持著溫和恭敬的模樣,“夫人,醒醒,我們到了。”
連歲的意識逐漸清醒,他緩緩睜開酸澀的雙眸,瞇著眼瞧了瞧扶在車門邊的江遇,“抱歉江管家,我不小心睡著了。”
江遇抬手護在他頭頂,“沒事,夫人小心。”
下車后,連歲忍著渾身的疼痛,邁著極小的步子,盡量讓自己的雙腿看起來不那麼顫栗。
“少爺好!”
“少爺好!”
“少爺好!”
…
一進園子,來往的傭人都畢恭畢敬地朝他行禮。連歲生怕被人察覺出面上和身體的異樣,他努力揚起微笑,回應著每一個人,一如以往那樣。
穿過山石林立的前院,進入抄手游廊,再往前行至竹林掩映處,就是老宅的書房。今天周六,不出意外,父親此刻應該正在里面練書法。
連歲立在書房外深吸幾口氣,才緩緩抬起左手,輕叩房門。
砰砰砰——
“進來。”屋內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
連歲輕推房門,“爸。”
聞聲,連衡摘下眼鏡放下斗筆,連忙從書案后走出來,“歲歲,你回來怎麼也不提前打個電話說一聲,爸爸好讓人安排一下啊。
”他拉起連歲的右手,朝他身后望了望,“就你一個人回來的?時縱呢?”
連歲抽回手,左手扶住連衡的胳膊,微微一笑道,“時縱他出差了。爸,您先坐。”說著他便扶著人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你也坐。”連衡見連歲仍站著,便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這兒來,快嘗嘗你李叔送的新茶。”他說完就拿起面前茶幾上的茶壺,給連歲斟了一杯茶。
連歲雙手捧著茶杯,小心翼翼地坐下,他忍著疼痛看向笑呵呵的父親,輕輕抿了一口熱茶。
“怎麼樣?不錯吧?”連衡笑著問。
“嗯,挺好喝的。”連歲舌尖動了動,“入口回甘,唇齒留香,好茶。”
“歲歲,你在時家過得怎麼樣?”
連歲修長白嫩的手指緊了緊,“挺好的爸。”
“定好的三日回門,你當時在電話里說身子不舒服,爸爸也就沒逼你。”連衡突然收起笑意,神色有些凝重起來,“想來,是時縱那小子不讓你回來吧?”
“不是的爸。”連歲放下茶杯,慌忙搖頭。
連衡拍了拍他瘦弱的肩頭,“兒子,爸爸知道你一向溫和善良,對待所愛之人寧愿傷害自己也不愿對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但是你要知道,一味地付出和退讓,只會讓人肆無忌憚地得寸進尺!”
連歲鼻子一酸,極力忍著即將掉下來的淚水,他垂眸淺笑,“爸,您在說什麼呢?時縱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對我很好,很疼我,很愛我。”
“那你這次一個人回來,他知道嗎?”連衡盯著他的側臉。
“知道啊,”連歲抬眸看向他,水靈的黑眸有些泛紅,“他讓我替他問您好,還說,出差回來給您帶禮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