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他和Alex實在找不到感興趣的小眾美景,索性在家休息了兩個月,沒出遠門。
他們的職業原本就自由,偶爾放個長假也無所謂。
那之后,他們和其他幾個朋友出發去了挪威,他們先把挪威其他地方轉了遍,最后才去了特羅姆瑟。
他們一行五個人,到特羅姆瑟后在當地租了一輛越野車,準備開往早就預定好的民宿,晚上再去追極光。
北歐的城市像童話里的小鎮,路邊和小屋上都覆著潔白溫柔的雪,和生活節奏快的大城市不同,這里的一切都很安逸悠閑,像是冬日的桃花源。
越野車行過公路,在地面留下兩道車輪印記,偶爾壓到雪,發出咯吱咯吱的悶響。
車里放著節奏明快的歌曲,身邊的朋友們興致很高地跟著曲調搖擺身子,氛圍很不錯。
陸瓚坐在后座,他沒什麼心情欣賞雪景,就邊跟著曲調哼歌,邊靠在窗邊翻自己社交軟件的私信。
旁邊的Alex看見了,湊過來看了一眼,問:
“你還在找那個人?他還是沒給你發信息?”
“嗯。”
陸瓚應了一聲,漫不經心地翻著私信區。
Alex隨口道:
“你有那麼多粉絲給你發信息,少他一個也沒關系吧。”
“不一樣。”
陸瓚找的那個人對他的意義比較不同,曾經的他在沒拿獎沒上雜志之前只是個小透明攝影師,他經常在社交軟件上分享照片,但沒幾個關注。
那人是他最早的一批關注者之一,也是第一個給他發私信的人。
他的私信每天不斷,內容也很簡單,只有每晚一句“Good night”。
偶爾那人會問他一點攝影的相關知識,陸瓚每次都會耐心解答。
西方人注重隱私和分寸,他不會跟陸瓚聊攝影以外的東西,只有一次,陸瓚拍了一張滿意的照片,但可能是圖片的情緒感太隱晦,身邊朋友看過都誤會了它表達的含義。
陸瓚原本想用這張圖片參賽,一直沒遇到懂它的人,也有點動搖,會懷疑自己的表達是否正確。
正在他糾結的時候,那人給他說了晚安,他沒多想,有點越界地把那張照片發給了他。
那是森林中一只野兔望向天空的背影,很多朋友覺得那是孤獨,但那人卻給了陸瓚不同的回答。
只有簡單的一個詞:
“向往。”
是他的回答確定了陸瓚的選擇。
后來,那張照片在一場不算大的比賽中獲了陸瓚攝影生涯中第一個一等獎,也是那個作品被人評價為“有外人讀不懂的靈魂”。
但陸瓚知道,有人能讀懂。
后來,陸瓚越來越出名,給他發私信的人也越來越多,那人的晚安慢慢淹沒在人群里,但對陸瓚來說,意義終究是不同的。
可是,好像從兩個月前開始,那人就再沒給他發過信息了。
陸瓚經常去私信區撈他,但總也撈不到。偶爾也會點進他空空的主頁再點進私聊界面,可信息還停留在六十多天前的那句晚安。
這種長久的陪伴突然離開其實挺讓人不適應甚至難過的,陸瓚翻了一會兒,放棄了,就隨便點開一個人的私信。正好那人問了他一個關于選購相機的問題,陸瓚低頭給他寫著建議,還沒寫完,他們的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原本陸瓚以為只是路況問題,但很快,前面的朋友好像說了兩句什麼,陸瓚在專心寫回答,沒聽清。
再后來,駕駛座上的朋友打開車門走了出去,車門關合間撲進來一股冷風,陸瓚這才抬頭看了一眼。
他看見朋友出去了,便問身邊的Alex:
“怎麼了?”
Alex開了一罐可樂,邊喝邊說:
“唔,路上有車拋錨了,Ryan去詢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助。”
“哦。”
陸瓚點點頭,下意識瞥了一眼窗外。
路邊確實停了一輛越野,此時,他們的朋友Ryan正和一個女生說話。
那個女生是亞洲人,聽見Ryan愿意幫助他們,她很開心,轉頭喊了一聲正在汽車前查看發動機的人。
聽見聲音,那人抬頭看了一眼。
那是個個頭挺高的男生,他穿了件米白色的大衣,看著很干凈。
他鼻梁上架了一副半框眼鏡,眉眼有些冷,身姿挺拔,整個人看上去像是挪威森林里落滿雪的松。
他好像瘦了點,也更白了,褪去了少年的青澀,他模樣和氣質中那點多出來成熟和陸瓚記憶中好像格格不入,再仔細看一眼,又好像處處一樣。
陸瓚愣住了。
他看著窗外不遠處的人,下意識用指甲按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感覺有點痛,才意識到這不是夢。
陸瓚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挺夢幻的,有點不安有點忐忑有點緊張,又有點委屈難過。
他甚至有點不會動了,連呼吸都有點顫,他整個人都僵在座位上,只有心跳突然加快,震耳欲聾。
后來,那人走過去跟Ryan說了兩句話,而后像是抬了眼,目光這便要落到他們的車上。
即便知道他多半看不見自己,陸瓚也還是慌了。
下一秒,出竅的靈魂回籠,在陸瓚的大腦反應過來之前,他就已經反應很大地、像滑滑梯似的,“呲溜”一下,把自己滑到了車窗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