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像故事總有結局,一條路再遠也總有走完的時候。
即將步出小巷時,江白榆還是停住了腳步。
陸瓚心臟好像停跳了一瞬,他有些茫然地抬眼看他,而后就對上了江白榆靜靜垂眸的視線。
時間停頓了很久,也可能是一瞬,之后,陸瓚聽他說:
“陸瓚,我們……”
“江白榆。”
到了這一步,陸瓚一點也不意外。
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但他還是在江白榆開口前打斷了他:
“你要是敢說那兩個字,我就再不理你了。”
陸瓚覺得,說這話時自己的語氣應該強硬一點,但他又覺得,他哪里有強硬的資格呢。
以前他覺得,就算全世界都不讓他們在一起,他也不放手。
但昨天晚上,當他坐在陸琢車里看著北川的雨夜時,他真的有那麼一瞬的動搖。
姐姐說他幼稚,爸爸說他不懂事,他們都說得對。他覺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但事實是,等真的遇見麻煩,他根本保護不了江白榆。
果然,身邊人說得再多,都不如現實一記痛擊。
陸瓚有些難過,他沒等江白榆應聲,就往前一步抬頭吻上了他的唇。
他動作突然,江白榆向后踉蹌了半步,雨傘傾斜,雨滴順著傘面和傘骨連成串滑落。
但他沒去理會,他只抬手扶住陸瓚的后腦,加深了這個吻。
北川的嘈雜的雨里,少年人的親吻安靜又溫柔。
最后,江白榆把陸瓚抱進了懷里。
陸瓚輕輕咬了一下他的脖頸,賭氣似的:
“我不管,江白榆,你不能說。”
江白榆像是嘆了口氣,他聲音很輕:
“阿瓚……”
江白榆叫陸瓚永遠是連名帶姓,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親昵的稱呼,但陸瓚卻不太能高興的起來。
他靠在江白榆肩膀,聽對方溫聲告訴他:
“兩條平行線注定不會有結果,不要折斷自己來配合我的軌跡,不值得。回自己的世界去,別等我。”
江白榆話少,除了講題,他很少會說這麼大段的話,陸瓚聽在耳里還有些不真實感,但懷抱中的人的溫度又提醒他這不是夢,是現實。
江白榆還是要放開他了。
“……”
陸瓚沒有應聲,江白榆微微嘆了口氣:
“阿瓚,往前走,別回頭。”
“……”
陸瓚抿了抿唇:
“江白榆,你要放棄我了。”
他這話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不會。”
江白榆抱他緊了一些:
“我會去找你,但你別等,就當從來沒有遇見過。”
“你這不是耍流氓?”
陸瓚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
“說會來找我,又不讓我等,什麼意思,萬一你不來怎麼辦?”
“一定來。我會慢慢變好一點,到時候換我去你身邊。你什麼都不要做,也不要為了等我錯過更好的人。”
年少故事的開始是陸瓚為了他轉學,陸瓚做的一切都是在遷就他、配合他的軌跡。
為了他在大冬天穿著沉重的玩偶服發傳單、和他一起吃泡面路邊攤、跟他學買菜做菜做家務,江白榆覺得自己總該主動一點。
小王子不該懂生活的柴米油鹽,那他就在象牙塔下為他種一片花園。
“就當沒遇見過?”
陸瓚攥住他的衣擺,重復著他的話。
“嗯。”
“我什麼都不做?”
“嗯。”
“不等你?”
“嗯。”
“……可我不在你怎麼辦,江白榆,你沒我不行吧。”
陸瓚沉默片刻,聲音有點悶:
“如果一定要放開我,那你記得,我不在的時候也要交朋友,平時要多笑一笑,不要總不參加集體活動,不要總坐在角落里,也不要不理人。
”
“……好。”
“有心事要說出來,不要不長嘴憋在心里。對別人好也要讓別人知道,不要總是暗戳戳的。”
“好。”
“還有……”
陸瓚說了很多很多,幾乎把能想到的都跟江白榆說了,直到最后,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以囑咐的了,才壓低聲音,賭氣似的悶悶道:
“江白榆,我不會等你。”
“嗯,不等。”
聽見這話,陸瓚放開了江白榆。
他沒再看他一眼,轉身就朝小巷外走。
江白榆舉著傘跟了兩步,陸瓚卻語氣有些重地拒絕了:
“我自己走。”
“……”
江白榆把傘遞給他,但被陸瓚推了回來:
“你自己拿著,你傷不能淋雨!”
說著,陸瓚抬手擦了擦臉,也不知道是在擦雨滴還是別的什麼。
他一步一步遠離江白榆,就像江白榆說的一樣,往前走,不回頭。
“江星星。”
在邁出小巷前,陸瓚最后叫了他一次。
他說:
“我再不理你了。”
江白榆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始終沒有挪開視線。
小巷里的雨還在下,雨聲落在傘面有些發悶,雨幕也模糊了江白榆的視線。
他只看見陸瓚離開了永遠背光的巷子,大步邁進了天光下。
而他在長久的駐足后,收回了視線。
傘面微微傾斜,擋住了他微垂的眉眼。
他背過身,獨自抬步走向了另一端的盡頭。
第67章 067/聚光燈
北川那天的雨下了一天一夜, 陸瓚淋了雨,回家時像只落湯雞。
他到家時, 家里人都在, 但他們看他這個樣子,誰也沒有多說什麼,都只是一些平常的關心。沒人問他昨天的事,也沒人問他為什麼傷心難過, 更沒有人提起江白榆。
他們都清楚發生了什麼, 但無論是家人還是陸瓚, 都很默契地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