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死他?你知道紀驚蟄什麼背景,毛頭小子說的話還挺硬,來,一起揍,我看你骨頭有沒有嘴……”
那人話沒說完,突然被人踹倒在地,然后陸瓚就看見江白榆穿過小巷里的陰暗,有些踉蹌地跑過來拉住了他的手腕,帶著他離開了那條巷子。
身后人還在追,江白榆可能傷到了腿,跑得并不快,所以他沒跑幾步就把陸瓚往前推了一把:
“跑,去報警,別管我。”
陸瓚被推得差點向前撲倒,他回頭看了一眼,正看見江白榆被人拽著頭發按在地上。
陸瓚怎麼可能跑,他隨手撿了一塊石頭砸過去,但輕而易舉就被人躲開了。
那些人在笑他:
“行不行啊,看著挺兇的,結果連架都不會打,知不知道這種硬家伙怎麼用的?”
其中一人去墻邊撿了半截板磚,沖陸瓚揚起了手。
也是那時,江白榆從地上站起身。他額角全是血,一只眼睛被血染得看不清,但還是伸手把陸瓚護住。
那一磚砸到了他肩膀,江白榆悶哼一身,有些站不穩,連帶著陸瓚也摔在了地上。
但盡管是這種時候,江白榆還是記得在摔倒前護住陸瓚的后腦。
陸瓚的世界天旋地轉,他閉上了眼睛,他好像蹭到了江白榆的血,他好怕。
“江白榆……”
陸瓚有些想哭。
明明傷重的是江白榆,但他卻渾身都在疼。
那個瞬間,他想了很多。
原本他想,要是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認識紀驚蟄,那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但他又想,可這不是江白榆的錯,也不是他的錯,錯的另有其人,為什麼要他們來承擔這些。
陸瓚想讓始作俑者付出代價,但一時,除了求助家人以外,他居然想不出別的辦法。
他從來不想靠家世,他前幾天還跟家人證明自己這段感情可以靠自己,但事實是遇見這種情況,如果只靠他自己,他連帶江白榆走出這里都做不到。
所有的決心所有的勇氣在這種時候都顯得無比幼稚可笑,濃重的無力感淹沒了他。
“我保護不了你,江白榆。”
陸瓚的眼淚和江白榆額上低落的血跡混在了一起,他只能重復:
“我保護不了你……”
江白榆沒有說話。
可能是傷太疼,他呼吸有些顫,但還是伸手護住了陸瓚的頭,把他護在了身下,替他擋住那些拳腳。
陸瓚的耳邊好吵,他聽見了遠處傳來的警笛聲,那些人好像跑了,但江白榆還是抱著他。
“原來我保護不了你啊……”
陸瓚聲音在血腥和塵土味中帶了些哭腔,又有些啞。
江白榆扶在他后腦的手輕輕收了收,像是安撫似的摸了摸他的頭。
他咳了兩聲,后來,陸瓚聽見他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告訴他:
“……好好長大。”
第66章 066/雨巷
可能是之前路過的大爺大媽聽見響動報了警, 警察來得很快,那些家伙終究沒有跑掉, 一個不落地全被帶去問話。
江白榆被送去了醫院, 陸瓚沒什麼事,就直接去了警局做筆錄。
那些人是鐵打的尋釁滋事聚眾斗毆,小巷雖然舊但有監控,調出來看一眼, 事情就沒得辯駁了。
這件事跟陸瓚沒什麼關系, 警察只問了他幾個基本的問題, 結束后, 陸瓚坐在警局冰涼的金屬椅子上, 捧著個冒熱氣的紙杯盯著地面出神。
畢竟他還是未成年人, 只能乖乖待著等家長來接。
來接他的是陸琢, 陸琢并沒有說什麼, 走完程序就把他帶進了車里。
坐進駕駛座的時候, 她側目瞥了他一眼。
陸瓚身上的外套臟了,頭發沾滿灰塵, 亂糟糟的, 臉也像只花貓,淚痕和血跡灰塵混在一起, 看著實在可憐。
這小子在家里十多年, 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陸琢有點氣悶。
她擰了鑰匙,引擎發動的聲音響在車內,在她掛擋的時候, 陸瓚出聲問了句:
“姐, 去哪?”
“你想去哪,當然回家!”
“先不回。”
陸瓚聲音有些低:
“你送我去找紀驚蟄, 不順路我自己打車也行。”
陸琢聽了這話就來氣:
“去找紀驚蟄?找他干什麼?跟他打一架再進一趟警察局?陸瓚,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她深吸一口氣,情緒緩和了些:
“今天的事爸媽都知道了。紀驚蟄那邊爸會去解決,江白榆那邊有媽在,你就乖乖跟我回家,別沒事找事。”
“……”
陸瓚垂下眼沒再說話了,過一會兒才開口道:
“姐。”
“說。”
“我想去看看江白榆。”
“不用看。”
陸琢皺起眉:
“傷驗過了,沒傷到骨頭,都是些皮外傷,處理完養幾天就好了。”
“我想去看看。”
陸瓚只重復道。
“說了沒事。”
“我想去。”
“你是犟驢嗎?!”
陸琢開車臨時變了條道,開轉向燈的力度比平時大不少。
她拐出了回家的那條路,轉方向盤時,她幾乎是咬著牙問:
“陸瓚,你還不愿意低頭嗎?”
“……”
陸瓚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默默看向了窗外。
北川不知何時下了雨,細小的雨滴從空中落下砸在玻璃上,最終,水跡連在一起,像是完整玻璃上一片破碎的裂痕。
城市好像都被這場夜雨變得壓抑了些,霓虹燈彩色的光映上車窗,卻落不進陸瓚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