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陸瓚像是發現了新鮮玩意的小孩,拿著那喇叭玩了好一會兒,眼睛都是亮的。
后來看夠了,他幫阿婆把喇叭重新掛在旁邊立起的招牌上,按開開關,半條巷子都是他的聲音。
阿婆看著他們,樂得不行。
兩個孩子臨走前,她拉開腰上的小挎包,從里面抽了張二十的紙幣給塞給陸瓚:
“辛苦你倆了,去,拿去買糖吃。”
“不用不用。”
陸瓚哪里敢收。
他幫阿婆賣了一下午饅頭,一個饅頭五毛錢,四十個饅頭才能買二十塊錢,利潤更是薄,這二十塊錢估計要賺很久吧。
陸瓚可不敢拿阿婆的血汗錢,但阿婆非要往他手里塞,不收還不讓走。
所以最后,那二十塊錢還是到了陸瓚的手里。
說來,這還是陸瓚離開家以來賺到的第一桶金。
他覺得這筆錢應該花得有意義一點,正好江白榆要去買菜,他拉著他去了菜市場,想把手里這二十塊錢花在他們今天的晚飯上。
菜市場人沒多少,有些破舊的頂棚下面是各種綠葉菜混合的味道。
江白榆把自行車所鎖在外面,進去時,他問陸瓚晚上想吃什麼,陸瓚考慮了好一會兒,面對一菜市場的菜有些選擇困難,最后,他看見了紅彤彤的番茄,于是笑著道:
“我今晚可以做一道番茄炒蛋嗎?”
他學會了就總想露兩手。
江白榆點點頭,然后就看著他跑到了旁邊的攤子上,學著旁邊的人問:
“老板,西紅柿多錢一斤?”
老板叼著煙,頭也沒抬,含糊道:
“一塊二。”
“……”聽見這個價格,陸瓚愣了一下:
“多少?”
“一塊二!”
陸瓚有些茫然。
他下意識看了看江白榆,問:
“能買嗎?”
“什麼能不能買,一塊二還嫌貴哦娃娃?”
老板扯了個塑料袋給他:
“都是好菜,挑就行了。”
“……”
陸瓚倒不是嫌貴,他就是覺得……好像便宜得有點離譜。
后來,他還見識了五毛錢一斤的芹菜,一塊二一斤的香蔥,還有十二塊一斤的肉。等在菜市場轉了一圈下來,他看看江白榆手里拎著的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又看看自己手里剩下的一些零錢和硬幣,有些感慨地嘆了口氣。
“嗯?”
“沒怎麼,就是突然覺得,錢原來這麼經花啊。”
陸瓚把剩下的零錢裝在自己口袋里,只留了一枚一元硬幣:
“不夠一杯奶茶的錢,我還以為只能買點西紅柿呢,沒想到能買這麼多東西。你說,五毛錢一個的饅頭、五毛錢一斤的菜,要賣多久、賣多少才能賺到二十塊呢。”
他把硬幣舉起來對著天空看看:
“原來,賺錢這麼不容易啊。”
陸瓚只是真心實意的一句感慨,江白榆看著他,卻微微垂下了眼。
他淺淺勾了下唇角,但那點無奈般的弧度很快就消失了,他把幾個塑料袋掛在自行車把上,溫聲道:
“走了。”
“好——”
陸瓚把那枚硬幣彈起來又用手接住,把它裝進了口袋里。
“你今天再教我做個芹菜炒肉行不行。”
“好。”
“那你以后每天教我一道菜,等我都學會了,我就天天給你做菜吃。”
“嗯。”
這樣的生活平平淡淡。陸瓚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每天和喜歡的人待在一起,做一點很日常的小事,好像生活可以一直這樣下去。但也不知道為什麼,陸瓚心里總有點不安穩。
他在江白榆家里住了有一星期了,江白榆什麼都不問,但他越不問,陸瓚才越不安。可能是某種預感,也可能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在享受這種平平淡淡的幸福時,他心里總會突然冒出點可能即將失去的失重感。
所以他沒事就喜歡貼著江白榆,似乎只有聞見他身上的茉莉花香才能安心。
周六早上的時候,江漸文早早去公司開會了,陸瓚一覺睡得久了點,醒來的時候,江白榆正坐在桌邊戴著耳機看書。
陸瓚看了他一會兒,沒被發現,于是就從被窩里爬出來,從床頭爬到床尾:
“江星星。”
“嗯?”
江白榆摘了耳機看他。
“我想跟你一起聽。”
“好。”
他的要求好像從來不會被江白榆拒絕,江白榆起身坐去床邊,把耳機另一邊給陸瓚戴好,然后才低頭繼續看書。
那天天氣很好,房間外面的陽光曬進來,半開的窗戶外是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和聒噪的蟬鳴。
那些聲音和耳機里的溫柔歌聲混在一起,讓本就還被困意纏繞著的陸瓚又重新閉上了眼睛。但他最終也沒有睡著,只拽了拽江白榆的衣角:
“江星星。”
“嗯。”
“我最近很怕。”
江白榆翻書的手頓了頓:
“怕什麼?”
“怕你放棄我。”
陸瓚睜開了眼,他不想錯過江白榆每一絲情緒。
但江白榆那雙淺色眸子總也沒有一絲破綻。
陸瓚覺得,他好像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又什麼都不說。
陸瓚抿抿唇,低聲問:
“你能教我做菜嗎?”
“嗯。”
“能一直給我講題嗎?”
“嗯。”
“我們能一起生活嗎?”
“嗯。”
“你信我嗎?”
“嗯。”
“你信我能解決掉所有困難嗎?”
“……”
“你不信?”
“我信。”
江白榆的書終于看不下去了。
他微微皺起眉,垂著眼,抬手理了理陸瓚睡亂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