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鯛魚燒柔軟的外皮被擠壓,里面滾燙的紅豆餡瞬間從兩邊溢了出來,陸瓚被燙得嗷嗷跳腳,齜牙咧嘴,但又舍不得嘴里那半口鯛魚燒,只能張著嘴巴使勁扇風。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這樣子有多狼狽,眼淚都快燙出來了,嘴角兩邊還有站上去的紅豆醬。
江白榆站在他對面,看著他,沒忍住勾了一下唇角。
但他在被陸瓚發現之前就低下了頭,掩飾似的垂下眼,從書包側邊的袋子里摸出紙巾,抽了一張遞給陸瓚。
陸瓚已經燙過勁兒了,他也感覺到自己嘴角還有粘上去的紅豆醬,窘得不行。他很想接過江白榆手里那張紙,但他兩只手都被江白榆給的酸奶和小零食占滿了,根本騰不出空來。
他把晃晃手里的東西:
“你幫我……”
他本來想說,你幫我拿一下。
但他嘴里那半口鯛魚燒還沒有吃完,后半句話的發音便有點含糊,也不知江白榆聽清了沒。
他舉著手里的塑料袋,想等江白榆拎過去,但和他想的不一樣,江白榆并沒有接手,而是低頭將紙巾折了幾下,往他這邊走近了一步。
陸瓚愣住了,然后就見江白榆微微皺著眉,抬起手,隨意用紙巾蹭了一下他的唇角。
那觸碰隔著一張紙,很輕很輕,但還是讓陸瓚心臟停跳一瞬,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妙,再這樣要露餡了。
陸瓚滿腦子只有這個想法。
所以,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條件反射般退了半步。
江白榆的動作似乎頓了一下,陸瓚不太敢看他,只干巴巴地笑了兩聲,說:
“你幫我拎一下,我自己擦。”
“嗯。”江白榆低低應了一聲。
他垂眼接過陸瓚手里的塑料袋,動作留了點意,避開了他的指尖。
-
那一年的初雪下得很早,第一場雪落下后,氣溫持續滑坡。
校園里的樹葉落了滿地,又被掃帚掃到一起清理干凈,只留光禿禿的樹木枝丫。夏日時總是灼熱滾燙的陽光不再神氣,它總是藏進厚重的云層里,就算偶爾放晴,落下的陽光也溫溫柔柔。
冬日的萬物似乎都一樣慵懶,聒噪蟬鳴消失了,綠化帶里的鳥雀都少了大半。
冬月過后,教室里開始供暖,室內氣溫有點高,也有點悶,靠窗的同學開了半扇窗戶換氣,冷空氣從半開的窗縫灌進來,吹得人有些冷。
陸瓚被那風惹得哆嗦一下,連忙套了件克萊因藍的羽絨外套,穿好了繼續趴在桌上寫字。
他的衣服都是這種很純很亮的顏色,紅、藍、黃、橙……混在一群穿慣了灰色黑色的男高中生里總是格外惹眼。這些亮色也很襯他,原本他就愛笑,穿點跳躍的色彩總是顯得更有活力。
江白榆跟他不一樣,他的衣服永遠是淺色,最多的就是白,無論什麼時候看他,都是一副干干凈凈不染塵埃的樣子。
這是一節普普通通的午讀,于妙講完上節課落下的半節數學題,最后放下粉筆,掃了一眼臺下的同學們,囑咐一句:
“十二月底了,天氣越來越冷,大家注意保暖。下課。”
臺下的學生早就蠢蠢欲動,聽見這話,張樂奇一個沒忍住,代表一班幾十號同學問了個大家都關心的重大問題:
“妙姐,十二月底了,是不是有些信息該公布一下了?比如放假安排之類的?”
于妙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該說的時候就會說,著什麼急?”
“急啊,急死我了!人生在世總要有個盼頭嘛,心里揣著的問題解決了,我們才能安心好好學習是不是?”
他總愛跟老師插科打諢,有零星幾個同學附和他,笑著應是。
于妙抬手點點他,如他所愿,也不賣關子了:
“好吧,那看來大家都盼著放假了。是,過兩天就是元旦假期,本來想給你們一個驚喜,但有同學這麼急著問,就先提前透露一下。這次的元旦假期沒有安排補課,是完整的三天假期。”
“耶——”
這話說完,同學們算是坐不住了,有的甚至從座位上跳起來歡呼。
于妙看著他們,等他們瘋夠了才出聲壓下:
“還有——”
教室里安靜下來,等候發落。
“元旦假期是一號到三號,一共三天。三十一號上午全校各班自發組織元旦聯歡,結束后值日生留下大掃除,其他同學各回各家。記住,聯歡會也是查考勤,無故不得缺勤,大家都積極一點,多報點節目啊。”
這話說完,教室里又是一陣尖叫歡呼。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放過完完整整的假期了,這次元旦能放三天,再加上三十一號的聯歡會,四舍五入那就是整整四天不用上課,怎麼能不瘋。
教室里整個一人類返祖現場,于妙眼帶笑意看著他們,發現大家都在高興,就教室角落里坐著的那倆人除外。
江白榆手里轉著筆,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這位向來八風不動波瀾不驚,很正常。
但他旁邊那位居然也一點不興奮,反而一直趴在桌上寫東西,怪得很。
于妙微一挑眉:“陸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