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他只是很普通的輕癥感冒,就只偶爾咳嗽兩聲,但后來越來越嚴重,嗓子啞了,鼻音重了,臉色還蒼白,陸瓚看他天天吃藥也不見好。
北川的雨下了多久,江白榆就病了多久,陸瓚天天祈禱他快點好,但現實往往事與愿違。在又一個暴雨天,陸瓚晾好傘進到教室,卻發現向來早到的江白榆沒了人影。
一開始陸瓚沒當回事,但一直到早讀結束,他身邊的座位都還空著,后來于妙進來看了一眼,還特意問了一句江白榆去哪了,看樣子,他連假也沒請。
陸瓚在第一節 上課前給江白榆發了微信問他怎麼了,但那邊一直沒有回應。
他有點擔心,一早上的課都沒上安穩,過一會兒就低頭看眼手機,看見微信有小紅點就激動,點進去發現不是江白榆又失望一下。
如此反復,等到上午第三節 課下課,他才終于等來了想要的信息。
陸瓚:怎麼沒來上課?
星星:發燒。
果然。
江白榆之前病了那麼久,陸瓚就感覺情況不妙。
他點開輸入框,想囑咐他兩句,但輸入刪除很多次也沒想好回復的信息,怎麼說都覺得蒼白。
所以最后,他索性趁著課間拿著手機,躲到了樓梯間的門后面。
陸瓚蹲在墻壁和門的夾角里,猶豫一會兒,決定給星星撥個電話過去。
他不知道這電話江白榆會不會接,他聽著待接通的音樂,心里有點緊張,一直等那聲音停止在某個音節,他一顆心才放下來。
“江白榆。”
陸瓚試探著小聲叫他。
那邊,江白榆的呼吸有點重,開口時嗓音很啞:
“有事?”
“沒,問問你怎麼樣了。”
陸瓚蹲在墻角,打電話時手閑不下來,無意識地用手扣著墻壁拐角的瓷磚縫:
“之前妙姐還問你呢,你跟她請假沒,要不要我幫你說一聲?”
“剛請了。”
說完這話,江白榆沒忍住壓低聲音咳了兩下,而后又是他帶著點顫的呼吸聲。
陸瓚扣著墻縫的手微微蜷起一點,他又問:
“你家有人照顧你嗎?”
“沒。”
“那你去醫院嗎?”
“不去。”
“那你要不等等,我放學去看你。”
“不用。”
又是一堆否定,陸瓚氣壞了,可他又不能大聲說話,免得引來神出鬼沒的牛主任,還得繳手機。
他壓低聲音教訓道:
“沒人照顧你,你又不去醫院,也不讓我去,你打算一個人病死在家里?”
“……”
這話說完,對面沉默了許久。
陸瓚這才后知后覺,自己這話似乎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他用指甲摳著瓷磚,大腦飛速運轉,想趕緊找補一句。
那時,他以為江白榆不會再有回應,可片刻后,他聽見聽筒里傳來一聲嘆息。
江白榆的氣息隔著聽筒落在陸瓚耳畔,讓他心里微微一顫。
短暫的沉默后,他聽見江白榆啞著聲音說了句話。
他說:
“……死了不好嗎?”
這并不是在回懟他之前的問句,倒像是真情實感地覺得死掉也挺好。
陸瓚很難形容自己聽見這話的感覺。
他不太喜歡聽別人說這種話,江白榆語氣里似有若無的那點自厭也讓他難受。
可在那之外的,又是一種十分微妙的感覺。
如果他沒有記錯,這還是江白榆第一次這樣暴露自己的情緒。
可能是燒糊涂了,人在病中比平時更脆弱,也可能是其他什麼原因,江白榆沒再把情緒圈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個人消化,而是無意間、隔著很遠的距離用一通電話告訴了他。
那天雨下的很大。
生病的小河蚌,主動把陸瓚撬不開的殼子朝他打開了一線縫隙。
一線就夠了。
陸瓚這樣想。
只要他愿意伸手,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愿意幫他。
第33章 033/故事
“別死, 你堅持一下,不能死。”
陸瓚回應著江白榆的喪氣話, 恰好那時, 樓道里響起預備鈴聲,他連忙回一句:
“你繼續睡,別死啊,我上課了。”
“嗯。”
對面人低低地應了一聲。
陸瓚聽著那個音節落在自己耳畔, 很沒出息地感覺自己心臟都酥了半邊。
他趕緊掛掉電話, 踩著預備鈴的點跑回教室。
這節是于妙的課, 她雖然年輕, 但課上風格并不像其他小老師那樣輕快, 她上課向來嚴肅, 同學們也都有點怕她。
但今天教室里的同學格外躁動, 總有人忍不住做點小動作說點小話。
畢竟在今天最后半天課結束后, 學生們即將迎來中秋加國慶的聯合假期, 日歷上一共八天,但高二生顯然不能享有假期全額使用權, 所以假期折半, 一共四天。
雖然是砍了半的假日,可這對于忙碌的高中生來說已經足夠難得, 他們這樣興奮, 于妙十分理解,見他們按捺不住,只要不影響到正常上課, 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這種激動氛圍一直持續到下午最后一節自習課。
北川一中放假前一天提前一節課放學是傳統, 在自習課的最后,于妙進來講了些放假安排和衛生事宜就宣布放學, 在一片歡呼聲中,陸瓚光速收拾好書包,順便把江白榆桌上的作業也一起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