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捏著自己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聽著那邊模模糊糊的聲音。
后來,他聽見江白榆說了句“抱歉”,聲音語氣是一貫的冷清。
“一點機會都不給啊。”女孩輕輕笑了聲:
“在微信當個躺尸好友也不可以?”
對此,江白榆的回答依舊是“抱歉”。
女孩聽起來并沒有多挫敗,她只是又問:
“學長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聽見這個問題,陸瓚呼吸一頓,不自覺把手指也捏緊了些。
一時,一整層樓都陷入沉默,三個人里,有兩個人在等待問題的答案。
大概是江白榆沉默的時間過久,陸瓚沒忍住扒在門框邊悄悄看了一眼。
那邊,江白榆正側著身,陸瓚只能看清他微微垂下的眼。
他微微張口,像是想說什麼,但后來頓了頓,還是抿起唇,低低地“嗯”了一聲。
女孩認真地看著他,沒忍住笑了:
“我懂了。既然這樣,我也沒理由爭取了,那就祝學長心想事成吧。”
“謝謝。”
女孩笑著點點頭,沒說什麼,只一個人錯身離開了。
江白榆還站在原地,他沒看她的背影,而是微微側過臉,看向了另一個方向。
走廊盡頭的樓梯間空蕩蕩,某人早就縮回了腦袋。
江白榆也沒在意,他只當沒看見,自己進了教室回座位坐好,戴上眼鏡,翻開了倒扣在桌面的文言文小冊子。
但過了一會兒他才發覺這書拿反了,于是指尖一動,把書本轉了回來,但也沒心思再看,就隨手扔到了桌上。
也是那時,他看見教室前門有個人影鬼鬼祟祟躥過來,然后做賊似的在前門探頭喊了一句:
“江白榆!”
陸瓚一溜煙小跑到他身邊,但他沒坐自己的位置,而是騎到江白榆前座,趴著椅背看他:
“自己一個人坐這干嘛?”
江白榆抬眸瞥了他一眼:
“你管?”
“好,不管。”陸瓚隨手拿起他桌上的書本,看了一眼,又原模原樣放了回去。
他一雙手放在桌上不安分地拍拍,猶豫了一下,最終也沒忍住問:
“我剛聽見,你有喜歡的人啊?”
說完陸瓚又趕緊找補一句:
“我不是故意偷聽,就回來的時候恰好看見教室門口有人,所以在旁邊蹲了一會兒。”
說著,陸瓚看著江白榆,手底下不自覺扣了扣木質的椅背。
他以為,江白榆給他的回答會是一句經典的“你管”“少管”,或者“別煩人”。但新鮮的是,他這次說:
“沒有。”
陸瓚聽見這話,愣了一下,沒忍住笑了:
“不可能。”
“?”
江白榆眉梢微挑,抬眸看他,恰好看見陸瓚彎著嘴角,臉頰上冒出他那顆淺淺的酒窩。
他說:
“就算是為了拒絕,江白榆也不會用這種借口騙人。”
“……”
江白榆沒說話,他只是垂下眼睛,像是想遮掩什麼,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書。
但他無意識地用指腹卷起了書角,又在回神時驀然收力,但柔軟的書頁還是留下了彎折的痕跡。
教室里一時安靜下來,只有窗外運動場的樂曲聲歡呼聲遠遠傳來。
過了很久,江白榆才聽見對面人叫了自己一聲:
“江白榆。”
“?”他下意識重新抬眼看向他,卻見那家伙表情有些奇怪,像是糾結了很久,好像要告訴他一件與世界即將毀滅齊肩的大事。
江白榆等著聽他能說句什麼話出來,結果最后卻只聽陸瓚嚴肅又小心地問了一句:
“你以后結婚會請我嗎?”
這個問題幼稚又好笑,陸瓚自己都覺得滑稽。
他其實更想問江白榆喜歡的人是誰,但這樣的問題有點招人煩,江白榆肯定也不會回答他。所以他猶豫了半天,腦子一抽,想著到時候結婚總能看見是誰了吧,可又擔心江白榆結婚不叫自己怎麼辦,所以憋出一句結婚會不會請他。
真服了,怎麼會有人問這種問題啊。
陸瓚拍拍自己的腦門,見江白榆也是一臉無語,剛準備收回自己的問題,但下一秒,他聽江白榆語氣不是很好地撂下一句:
“不、請。”
明明這話說得無情,但陸瓚看著江白榆,最終也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略過了這個話題,另問:
“你剛是不是不高興?”
“?”江白榆微挑眉,大概是表示疑惑,但并沒有抬眼看他。
“沒有嗎?”
可能有些人就是有某種天賦,能很準確地捕捉到身邊人任何一點細微的情緒。
江白榆微微皺起眉:
“沒有。”
“那你為什麼突然一個人回教室待著?”
“校規寫了運動會不能回教室?”
“沒有,但你告訴我為什麼嘛。”
“沒有為什麼。”
“不信,肯定有。”
“陸瓚。”話說到這,江白榆像是被他問得有點煩,這才抬起眸子直視他。
他語氣有點冷,像是在強調什麼,只說:
“我一直是這樣。”
這話讓陸瓚愣了一下。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確實,在自己來之前,江白榆應該一直是這個樣子。
他不會參加開幕式表演,不會頂替大聰跑八百米,甚至可能根本不會坐去看臺上,他從一開始就不會參加這個活動,因為這跟他都沒有關系,運動會跟他沒關系,班級里那些人也跟他沒關系。
江白榆好像跟這個世界都沒多少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