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榆知道內情,他讓陸瓚別多管閑事, 并不是否定他的熱心腸, 而是知道這只是個誤會。
但他也不知道怎麼跟陸瓚解釋,恰好那天他們又鬧了點不開心, 江白榆索性閉嘴不談,只在下午放學時自己找到蘇硯,跟他簡單聊了兩句,蘇硯也答應他,以后會注意一點,以避免類似的誤會。
“哦,怪不得。”陸瓚點點頭,又突然話鋒一轉,問:
“你今天下午為什麼會出現在小公園的籃球場?是不是聽說我赴了方一鳴的約,擔心我受欺負,所以才找過去?”
“想多了,恰好路過。”
“路過?帶著樂奇和渲姐一起路過?”
“……”
“得了吧,你就是擔心我。”
“……少自作多情。”
似乎是被追問得煩了,江白榆加快腳步往前走,那速度生風,仿佛慢下來一步,身后就有怪物把他吞進肚里去。
陸瓚見了,連忙小跑著跟上去。他見好就收,沒再繼續笑話江白榆,只乖乖跟著他往一中校門口的公交車站走。
北川公車的夏季營業時間很長,到這個點了也還有車坐。
陸瓚和江白榆肩并肩坐在車站的座椅上,他伸直腿,因為喝了點酒,腦袋被風一吹就有些暈乎乎。
他微微瞇起眼睛,看見身前是馬路上掠過的車流,而身后是散發著冷色燈光的廣告牌。
整個世界都是流動的,好像只有他們兩個跟車站一起靜止在原地。
到了后來,被燈光填滿公交車緩緩停靠,他們這才匯入流動的世界。
十七路公交車經過不少學校,主要就是為學生服務,到了這個點已經鮮有乘客,比如這輛車就只有陸瓚和江白榆兩個人。
江白榆坐的還是和上次一樣的右手邊靠窗的座位,陸瓚找過去的時候,江白榆正低頭整理耳機。
坐車時坐在后排靠窗的座位、路上用耳機聽歌似乎都是江白榆的習慣,就像現在,他取開折好的耳機線,很自然地帶上一邊。
陸瓚看著他的動作,就在他要戴另一邊的時候,陸瓚沒忍住開口道:
“江白榆。”
“?”
“你在聽什麼歌啊?”
陸瓚從上次開始就一直在好奇,只不過那次他們剛認識,他不好意思問。現在不一樣了,他們熟了很多,所以逮著機會就想求個解惑。
或者,也可以再多要求一點。
這樣想著,陸瓚試探著問:
“給我也聽聽唄?”
“……”
江白榆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戴上了靠近陸瓚的那只耳機。
陸瓚以為這是拒絕的意思,但很快,江白榆取下耳機的另一邊,伸手遞給他。
陸瓚愣了一下,而后送給他一個笑容,高高興興從他手里接過。
那時他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江白榆的手指骨節,即便相觸只有短暫的一瞬,但陸瓚還是感覺到了他手上微涼的溫度。
那溫度讓陸瓚略微有些出神,他笑容淡了些,乖乖戴上耳機。
那時,車子在短暫停靠后重新發動,車身晃悠一下,慢慢起步往前行去。
而陸瓚聽見耳機里傳來一道細微且短促的電流聲,后來,前奏緩緩響起,吉他弦音的節奏很溫柔,片刻,明朗少年音加入,唱出的卻是溫柔舒緩的旋律。
明媚少年帶著點酸澀憂愁味的心事,明明是矛盾的情緒,給人的感覺卻并不突兀。
這段曲子好像藏著北川夏天的風、綠蔭里包裹的蟬鳴,還有令人懷念的少年時光。
這熟悉的旋律讓陸瓚睜大了眼睛,沒忍住問:
“江白榆,你也喜歡夏子澈的歌?這是他的《情書》吧?”
這首曲子讓陸瓚想到點以前的事情,他笑著同江白榆分享道:
“我以前有段時間也特喜歡他,對,是初中的時候,有一年我進了廣播站,翻來覆去放他的歌,意見箱里全是投訴我的,說我強行安利,站長還把我罵了一頓。還有還有,后來初三畢業晚會我還勇敢報名上臺唱過他的歌來著,結果調子都跑到姥姥家了,后來被朋友嘲笑好久,一聚餐就把當時拍的視頻拿出來當電子榨菜……”
陸瓚說著,自己先笑了,整個車廂里都是他的聲音。
那時候的他沉浸在自己年少輕狂時做過的糗事里,沒注意到身邊人的視線。
江白榆也沒打擾他,他只是微微垂眼看他笑,等他講完了,才語氣淡淡問:
“所以現在不喜歡?”
聽見這個問題,陸瓚想了想,認真答:
“還好吧,人的口味是會變的,哪有人會一直一直喜歡某樣東西啊,那也太沒意思了,畢竟再好聽的歌也會膩。不過,話雖然這樣說,現在回過頭再聽他的歌也還是好聽,這前奏一響,我就好像還是幾年前那個中二陸瓚。可能這就是音樂的魅力吧,真奇妙啊,有時候連我都忘記的東西,它卻還幫我記得。”
陸瓚無比感慨,江白榆并沒有接話。
他只是輕輕抿了抿唇,垂下眼,默默將視線挪向了窗外。
江白榆的歌單里似乎只有夏子澈一個人,有陸瓚以前喜歡的幾首經典,也有他沒聽過的新歌,夏子澈的風格這幾年一直沒怎麼變,依舊是北川夏天的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