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瓚站在公交車的站牌旁,看著江白榆的背影遠去,一直等看不到了,又小跑著追過去,換了個視野更遠的角度。
他看著少年背著書包,斜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后來,小巷內的陰影將他和他的影子一起吞沒,陸瓚看他一步步遠去,在他即將徹底脫離傍晚的暖光時,陸瓚沒忍住,身體快于大腦,喊了他的名字:
“江白榆!!”
遠處,江白榆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
他們距離太遠,陸瓚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猜,江白榆多半又是在皺眉。
陸瓚沖他揚起一個笑,抬手揮揮:
“今天謝謝你!明天見!!”
風把他的聲音帶到江白榆耳邊,他看著他,并沒有什麼反應。
兩個少年相隔甚遠,對視片刻,最終還是江白榆先收回視線。
他把書包帶往肩上背了背,轉身時,略顯敷衍地沖陸瓚揮了下手。
陸瓚站在原地看他遠去,直到他的背影即將消失在巷尾,直到身后傳來公交車剎車的氣聲,他才回過神,背著沉甸甸的霞光,小跑上車,沖向家的方向。
但失去江白榆后,陸瓚這趟家回得并不順利。
他一個人坐車無聊,等車子慢慢遠離市中心,上下車的人也越來越少,窗外也沒那麼熱鬧。
陸瓚在車上晃著睡著了,睡眠質量還奇高,直接一路沖到城郊終點站才被安全員搖醒。他迷迷糊糊下了車,又迷茫地求助車站工作人員,坐上回程的班次,才終于成功坐到家附近的站點。
所以,一番波折下,等陸瓚終于走到家門口,天空已經掛起月亮,滿目深黑。
陸瓚有氣無力地爬上大理石階,剛推開門,他先聞見一股勾人的飯菜香,肚子也很配合地發出一聲漫長的“咕嚕”。
他沖到餐廳,看著那一桌菜,再看看圍在桌邊共進晚餐歲月靜好的一家三口,最后看看狼狽如外人的自己:
“啊,我最愛的麻辣魚,你們居然連晚餐都不等我。”
“啊?你還沒回來啊?叫那麼久沒吱聲,我還以為你這晚飯不吃了。”
許知禮看著突然出現的小兒子,十分震驚,然后感慨這樣一句,才讓阿姨多添了一副碗筷。
陸瓚欲哭無淚。
他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按了一下,彈出來一個未接來電——來自中國電信。
他也不想糾結了,有氣無力道:
“我坐公車睡著了,繞了一大圈路才回來,所以晚了。不是,爸,媽,姐,我個大活人在不在家你們都不知道啊,差點丟路上,連個來自家人的問候電話都接不到,可憐死孩子了。”
陸瓚日常吐槽,事實上,他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
他是陸家小兒子,上面有個比他大七歲的姐姐陸琢。
當年,姐姐出生后,他爸媽完全沒有生二胎的打算,至于陸瓚,純屬意外。甚至許知禮當初都不太想留他,最后還是因為陸琢一句話,這個家才多了個弟弟。
在一堆世家扎著堆拼兒子拼孫子大力栽培男性繼承人的時候,陸家父母反其道而行之。姐姐陸琢從小就被當做陸家唯一繼承人來對待,而比起優秀自律的姐姐,陸瓚活得就像個吉祥物,成長道路全程放養,聽得最多的就是“開心就好”。
雖然培養方式不一樣,但父母給兩個孩子的愛不分誰多誰少,陸瓚在裝滿愛的罐子里泡大,確實開心。
“嘖,一個大小伙子還能丟路上?別急,等你失蹤滿二十四小時,我第一時間去報案。”
陸琢夾了一塊魚肉,挑掉主刺放進陸瓚碗里,算是對自己可憐弟弟的一點安慰。
她留了一頭長發,此時被抓夾攏在腦后,只在臉頰兩側垂了點波浪卷的碎發。她很漂亮,輪廓和眉眼跟陸瓚有個七分像,只不過陸瓚看著就憨憨跳脫,陸琢則穩重成熟得多。
這差距有多大呢,保守一點,能對標哈士奇和純血狼。
陸瓚沒理會姐姐的嘲笑,他把書包丟在一邊,隨便洗洗手,就在姐姐對面坐下,開始對著一桌菜暴風吸入。
他吃得實在不怎麼美觀,但大家都知道孩子餓了,所以也沒說他。一直等他吃得差不多了,父親陸少華才問:
“平時不都是你李叔去接你,為什麼突然坐公交?”
陸瓚吃得太快,有點噎著了,喝了一大口水才答:
“哇,李叔一來,學校門口就‘啪嘰’停個勞斯萊斯,也太那啥了,我好像動物園里轉著圈顯擺的猴。反正我不要,我坐公交車或者打車都挺好的,再不濟給我整個自行車騎騎也行。”
“你?騎自行車?”
許知禮沒忍住笑出了聲,隨后搖搖頭:
“哎呀,那你媽媽我估計得凌晨才能看到兒子回家咯。不,回來喝口水就又得走,不然還趕不上早讀課。”
“……”
面對親媽明晃晃的嘲諷,陸瓚不想說話。
“我聽說你們學校最近有開學考,成績出來了嗎,怎麼樣?”
陸少華問。
“不怎麼樣,數學和理綜都是競賽題,啥也不會,主打的就是一個文盲。”
陸瓚坦坦蕩蕩,聽得陸少華皺起了眉。
他又問:
“其他呢?”
“也就倆語言類拿得出手,語文一百一二左右?英語一百四十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