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節什麼課?”
“體育,差不多準備走了。”
“行。”
陸瓚點點頭,伸手準備去收桌上的筆盒,但在那之前,先有一個紙團從后面飛來,砸在他指節上,又落在桌面,滾出去一小段距離,最終晃晃身子,安安靜靜停在他手邊。
看見這個不速之客,陸瓚愣了一下,下意識回頭往后望去。
那個時候,教室后排的同學差不多走光了,只有教室最角落的位置還站著一個人。
少年穿著干凈的短袖校服,低頭站在座位后。
他摘下自己的眼鏡,放在眼鏡盒里,而后,像是感覺到了陸瓚的視線,他抬眸看了一眼。
他的眼神清冷淡漠,和陸瓚的目光交匯一瞬,卻令陸瓚微微一激靈,逃也似的避開視線,匆匆轉過了頭。
陸瓚感覺心臟似乎重重跳了一下。
他幾乎有些慌亂地低頭拆開了那個小紙團,很快,皺皺巴巴的紙頁被撫平,上面的黑色字跡清雋勁瘦,記錄著數學題的大致思路和解題過程。
是陸瓚剛才問的那道題。
陸瓚捏著紙頁的手微微用力,伴著躍動頻率明顯提高的心跳,他又回頭看了一眼教室后方。
少年沒再看他,只隨手把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自己穿過桌椅,從教室后門走了出去。
“還看他呢,快走了。”
張樂奇早就轉到前面收拾書卷去了,他沒看見剛才的小插曲,自然也沒看見陸瓚手底下平平無奇皺巴巴的草稿紙,只回頭催促一句。
“好好好。”
陸瓚收回視線,在手忙腳亂中也不忘再把那張紙鋪鋪平整。
他在張樂奇沒注意的時候,悄悄把那張紙夾進了書里,和自己來到一班寫過的第一張考卷放在了一起。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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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活里,體育課是忙碌里難得的調劑,加上剛剛開學,課程壓力并不大,所以在照例跑完圈做完熱身運動之后,學生們便分散去了周圍。
有同學早有準備,變魔術似的從懷里掏出單詞本用功,關系好的女孩手挽手坐在樹蔭下聊天,而張樂奇和幾個男生抱著籃球勾肩搭背地走向籃球場的方向。
至于陸瓚,他拒絕了張樂奇的籃球邀請,自己溜出操場,到學校的小賣部買了兩瓶礦泉水。
自由活動時間,幾個班的學生散布在籃球場和操場周邊,想要精準找到想見的人并不容易。但陸瓚清楚江白榆的性子,他知道他肯定不會在人多的地方湊熱鬧,所以壓根沒往人群密集的方位瞅。
果然,他最后找見江白榆,是在操場圍欄旁的臺階上。
少年遠離喧鬧的人群,獨自坐在樹蔭下,任頭頂蟬鳴聒噪,任陽光透過枝葉在他身上灑下一片片細碎的光斑。
陸瓚看著他的背影,沒再糾結猶豫,直接小跑著穿過陽光,大步跨下臺階坐在了他身邊。
他原本以為江白榆是跟其他學霸一樣在背單詞記公式,結果等他坐下了才發現,江白榆一個人在這低著頭,其實是在玩手機游戲。
陸瓚掃了一眼,看那像是俄羅斯方塊,但他并沒有看清,因為在他坐下的時候,江白榆下意識偏了一下手機屏幕,還順便按了熄屏鍵。
陸瓚也沒多在意,他揚揚眉,笑道:
“我記得北川一中有規定不讓帶手機,江同學體育課坐這玩游戲,這麼明目張膽啊?”
江白榆并沒有接他的打趣。
他只以那雙瞳色很淺的眸子淡淡掃一眼陸瓚,問:
“有事?”
“有啊。”陸瓚晃晃手里的礦泉水瓶,大大方方道:
“你剛教我做題了,喏,謝禮。你說你不喝汽水,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就沒買飲料。我想,礦泉水總不會出錯吧?”
聽他這樣說,江白榆輕輕皺起眉,目光從陸瓚的笑容落到他手里的水瓶,最后又挪去了別的地方。
他聲調很冷,說出來的依舊是拒絕的話:
“不用。”
“別啊,別拒絕我啊。”
陸瓚之前不知道江白榆的底線在哪,為了不惹他反感,他每次搭話都是試探一下、在對方表露出拒絕后就收。
但剛才江白榆給他的那個小紙團讓他意識到,這人似乎也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漠堅硬。
陸瓚觀察著江白榆的反應,說出了后半句:
“其實數學題和礦泉水都是鋪墊,主要我還有事想和你商量商量。要聽聽嗎?聽聽吧。”
“?”
江白榆這才偏過臉重新抬眼看他。
陸瓚猝不及防對上了他的視線。
他愣了一下,在近距離看見江白榆眼角小痣的同時,還聞見了他身上茉莉花香的洗衣液味。
那味道和旁邊樹葉草木的清新氣味混在一起,比陸瓚遇過的任何一種香水都要好聞。
“說?”
陸瓚的目光不自覺流連于江白榆眼角和鼻尖側邊的那顆小痣,而對方說出的這個字及時令他回了神。
陸瓚下意識用笑掩飾過自己那一丁點異樣,他說:
“黑板報比賽知道吧?妙姐之前找我了,她說我負責圖畫的部分,還說我可以求你幫忙寫字。
我剛也見識過了,江同學的字確實好看,比我好出去一萬倍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