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周策垂頭笑了下:“確實……還行。”
看了看外面有些深的夜色,吳嫻臉上的笑意收斂了幾分:“都這麼晚了,沒必要過來的, 這邊太遠了。”
程周策臉上的神情的淡了些, 他搖搖頭:“還是想過來,有些不放心。”
吳嫻嘆了口氣, 其實回國后, 程周策大部分時間都住在了知春庭這邊。
只有前陣子學校臨近考試,才在市中心的西子灣那邊住了幾天。
一考完試又立馬回了知春庭。
無非就是最近周錦蕓的身體每況愈下,清醒的時候少有, 大多時都在昏睡著。
只是睡覺的時候都緊蹙著眉頭, 像是夢中都不安生,感到痛苦。
如果沒有必要, 程周策最近甚至很少會出門,基本都是在周錦蕓的房間看看書, 或者給她念書。
其實大部分念的都是程鈺中年輕時寫的文章, 他寫的東西中和周錦蕓相關的很少。
唯一一次, 是當時程鈺中回到國內, 兩人分別在兩個國家的時候, 程鈺中給她寄了一封家書。
周錦蕓雖然從來不說什麼,但是這封家書她也保存的最為完整。
于是程周策念的最多的也是這封家書,仿佛這樣就能讓她睡得更好一些。
兩個月前,醫生就下達過通知,說讓家屬隨時做好準備。
周錦蕓的病就就像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
連帶著程周策這陣子的心情和狀態都是極度的壓抑,今天倒是少有的放松。
不用問,吳嫻都知道和誰有關。
想到醫生前兩天說的話,吳嫻偏過頭,鼻尖酸了下。
她掩飾住自己的異樣,啞聲道:“今天還要去念書嗎?”
程周策:“要的,她那樣能睡得好一些。”
吳嫻點點頭:“上去吧。”
程周策上樓,動作輕緩的推門進入房間,只有床頭開著一盞小燈。
似乎是知道進來的人是誰,周錦蕓啞聲道:“今天出門了?”
程周策拿著信封的紙張坐在了床邊的倚子上:“嗯。”
周錦蕓掀起眼皮側頭看了他一眼:“沒必要每天都待在我身邊,多出去,就算在我身邊,我又好不了。”
程周策輕輕“嘖”了一聲,啞聲道:“你這嘴啊,說話真不中聽。”
周錦蕓淡淡道:“你是不是看我拿不動鞭子了。”
光線沒有那麼明亮,程周策垂頭看著程鈺中的那封信,喉頭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一般,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是沙啞的:
“我倒是希望你能起來抽我一頓。”
周錦蕓扯了扯嘴角:“欠得慌。”
她想,其實以前程周策話不多的,就算在自己面前也不多。
他們倆都是沉默的人,最近程周策卻很喜歡在她面前叨叨,似乎是想將以前沒有說過的話一次性說個夠。
在程周策即將念信的時候,周錦蕓搖了搖頭:“今天不想聽這個了,說說你和時曦那孩子的事吧。”
程周策愣了一下,沒立馬回她的話。
周錦蕓側頭看他:“今天不是出去見他了嗎?看起來不像是參加喪葬的臉了,而且如果不是他你應該也不會出門。”
程周策:“……什麼喪葬,您還真的是毫不忌諱。”說完,他點點頭,“是去見他了。”
“那就說說吧,我想聽。”
程周策將手中的信封珍惜的折好,然后放到一旁的桌面上。
他垂下眸子,聲音輕輕顫抖:
“奶奶,我好像……終于等到了。
”
說著,程周策就伸出了空著的手,很輕的給周錦蕓按摩著手臂,讓她舒服些。
“其實我能察覺到,他在不安、不確定,甚至有些害怕,你知道嗎?盡管是這樣,他還是選擇將代表心意的禮物給了我。”
“他還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明明瞳孔都在輕輕的晃,可他依舊邁出了那一步。”
周錦蕓扯了下嘴角,然后就聽到程周策像是夸贊小孩子般,是自豪的語氣:
“他真的好勇敢。”
周錦蕓輕輕的“嗯”了一聲,放在程周策臉上的視線緩緩收回,看著天花板,感受著身體無處不在的疼痛。
她失神道:“那我也終于等到了……”
過了會兒周錦蕓抽回自己的手臂:“行了,我要睡覺了,你回房間吧。”
程周策就收回了手,叮囑道:“醫生就在家里,有什麼不舒服的叫醫生,達譽的新項目我明天要去Kima和姐姐談一下,所以早上會出去,下午就回來。”
周錦蕓無奈:“別啰嗦了,你不回來都沒關系,別每天黏在我的身邊。”
程周策沒搭理她的話:“明天下午就回來。”
說完他才站起身來,轉身出門。
第二天上午,程周策開車前往Kima,和聞橙討論了一下項目的具體細節。
等結束后,兩人才開始回到家人的身份開始聊些別的。
聞橙問道:“奶奶怎麼樣了?”
程周策臉上的表情很淡,沉默了會兒才說:“醫生前兩個月就說不確定,隨時都有可能。”
聞橙感受到心臟驟縮了一下,然后強撐著扯了扯唇,笑得很難看:
“這醫生這麼說,倒是讓人愈發難受了起來,今晚我過去看看奶奶。”
程周策斂著眸子有些失神的看著桌面:“嗯。
”
聞橙知道,周錦蕓對程周策來說,意義遠不一樣。
對方要是真的不在了,最難受的是程周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