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嘶——”沈時曦倒吸了一口氣,不過對別人家長輩的事,他不在言語上妄加評價。
程周策倒是毫無顧忌,笑著問:“是不是很土匪?很惡劣?”
沈時曦只是笑了笑。
程周策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輕聲開口:“然后他們之間開始了十多年的戰爭,爺爺表面性子溫和,但其實文人骨子里最是倔,奶奶呢,也從不低頭,以至于就算是后來互相生了感情,蹉跎的那麼多年的歲月也不可挽回。”
不知道為什麼,沈時曦驀地覺得遺憾。
他正內心感嘆時,就聽到了身旁的男生似漫不經心問出的話:
“所以,哥哥,你怎麼評價我奶奶這個搶人的行為?”
沈時曦搖搖頭,他不評價,也評價不出來。
程周策卻低笑道:“我偶爾會冒出一種想法,如果奶奶最開始沒有去搶,他們是不是就沒有之后了?”
“就算之前糾纏了10多年,那也是他們倆之間的糾纏,沒有別人,只有他們倆,他們的被某種關系給綁定住了,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看著對方。”
“要是成功了,最后互相喜歡上,那就是皆大歡喜,要是……失敗了,那就糾纏一輩子,某種意義上,是不是還挺好的?”
聽著程周策的話,沈時曦捧著紙杯的手無意識收緊,直到感覺杯子里的液體被擠壓得輕輕晃動,他才回過神來。
他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程周策,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剛剛說的那些話,沈時曦卻覺得有些心驚。
并不是因為那些話的內容,而是對方的語氣。
向往?
沈時曦驀地體會出這麼一層意思來。
而且對方實在是太平靜了,他好像真的把這當成一件很正常的事。
有的時候,其實人犯了錯并不可怕。
最可怕的是對方腦子里的某種思維的形成已經根深蒂固,像是已經成了亙古不變的真理般,以至于犯了錯時他都不知道那是錯。
沈時曦松開捧著杯子的手,故作輕松開玩笑道:“說得像你也想試試一樣。”
程周策看著不遠處的空地,聲音低到微不可察,甚至都沒讓沈時曦發現他說了話:“目前還沒到那個地步……”
他的思緒不禁飄到了今天在墓園的時候,周錦蕓出來了,程周策進去走到墓碑前。
看著照片上永遠不變的溫柔清雋的男人,程周策沒忍住笑了笑,然后也不嫌一旁雨水留下的痕跡,直接坐在了墓碑旁。
往年,他總是會碎碎念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比如今年的考試他仍舊是第一。
比如他又怎麼氣程筑了。
比如最近又怎麼和謝知逸那傻小子胡天胡地的玩鬧。
沒有什麼營養的內容,他卻一件件的說給程鈺中聽。
一個原因是,他怕爺爺一個人在下面孤單。
另一個就是,就算是在周錦蕓面前,程周策也很少會說很多話,因為周錦蕓會嫌煩,而他也不是一個什麼都喜歡傾訴的人。
可程鈺中不一樣,他不會給程周策反應,也不會再發表意見。
以致很多現實生活中不好講的東西,反而都能跟一個躺在地下的人毫無顧忌的說出來。
他倚著墓碑,聲音低低的,在細雨中顯得有些溫柔:
“今年不跟您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有件大事要宣布。”
“我有喜歡的人了……好喜歡……”
“我覺得您看到他,也會喜歡的。”
“我感覺我未來的人生里不能沒有他的存在,所以想努力爭取一下,可如果他一直不喜歡我,那我就……我就……”他想了想,然后輕聲道,“我可能就要去找奶奶討討招了,說不定得學學她年輕時候的行徑。”
“所以今個兒來還有個目的,就是先向您懺悔一下,也很愧疚,辜負了您以前的教導……”
裹挾的細雨的寒風愈發凜冽,將程周策的思緒給拉扯了回來。
他用自己的手指很輕的碰了碰沈時曦的手背,冰涼一片。
他站了起來:“我們進去吹吹暖氣。”
沈時曦有些遲鈍的“嗯”了一聲,然后沉默著和他走了進去。
今晚的程周策給他的感覺很不一樣,就算之前無論對方在他面前表現的有多麼乖巧,他怎麼把對方當成弟弟。
可現在他都久違的感到了危險。
一種隱秘的,難以描繪形容的。
在拉開玻璃門的瞬間,程周策面色冰冷的回頭看了看遠處的黑暗地帶。
見人沒有進來,沈時曦轉頭看著他:“看什麼呢?怎麼還不進來?”
程周策回過神,看了眼沈時曦,搖搖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有人在隱秘處偷窺著他們。
而且不是第一次了。
只可惜對方的反偵察能力有點強,每次在程周策有所察覺的時候,對方都會悄無聲息的消失。
這種感覺幾乎每次都是在和沈時曦在一起時才會出現,不知道是沖著他來的還是沈時曦。
有可能關系到沈時曦的事,程周策從不含糊,在第一次察覺到的時候就已經找了人去調查,只是現在還沒有得到結果。
這麼想著,他的目光緩緩的落在了面前的沈時曦背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