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睡眠本來就不好,何況今天還受到了沖擊,最后是吃了褪黑素才勉勉強強進入睡眠。
就算是睡著了,也都是如同顏料暈染在一起分不清色彩的夢,紛紛雜雜撲向他。
幼年時,一場意外帶走了他的父母。
臨到關頭,父親本能般的護住了母親,當場死亡。
母親被送進了ICU,其實那時,她也救不回來了。
但或許是有執念,始終吊著最后一口氣,但也不過是負隅頑抗。
最后,醫生下達通知,讓沈時曦進去見母親的最后一眼。
他紅著眼眶,隔著防護服小心翼翼的碰了下全身傷痕沒有一絲好地方的母親。
記憶中,母親總是會穿著漂亮的碎花裙,身上帶著好聞的味道,然后溫柔的摟著他,教他寫字。
沈時曦已經是知事的年紀,他似是知道母親為什麼還如此堅持。
看著眼前簌簌落淚的母親,沈時曦哽咽著承諾:“我會照顧好朝朝。”
母親眼睛眨了一下,眼淚落得更多了。
然后,她的目光一錯不錯的執著盯著沈時曦,仍在等著什麼。
沈時曦看著面前的母親,仿佛意識到什麼,他聲不成調道:“也會照顧好……自己。”
她不怕死,只怕自己的兩個孩子過得不好。
她……怎麼放得下?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在枕頭上,隨后儀器發出一陣尖銳的鳴叫。
在淅淅瀝瀝下著雨的葬禮上,來吊唁的人很多。
那時候沈時曦才10歲,5歲的朝朝抱著他的腰,他知道這時候不能鬧,于是強忍著淚水說:“哥哥,我想要爸爸媽媽。”
沈時曦伸手摸了摸朝朝的腦袋,他只能說:“還有哥哥在,哥哥會照顧好你。
”
最后,是一對陌生的夫妻站在他們面前,臉上噙著虛偽的笑。
其中男人說:“或許你們不認識我,但我確實是你的親叔叔,以后也是你們的唯一監護人了。”
沈時曦從夢中猛地驚醒,他伸手碰了下自己的臉頰,落得滿手的淚水。
他側頭看向桌子上的時鐘,已經是凌晨四點。
沈時曦走下床,腳步仿佛不受控制般來到自己的香水收藏柜面前。
最中央擺著兩瓶香水——
記憶一號
記憶二號
這個世界的人只知道記憶二號是對異世界的記憶,記憶一號的意義從沒有人涉足過。
那是對……朝朝、對父母的記憶。
很溫暖。
不管是哪一個“記憶”,都在提醒他,他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
他得記住,自己是從何方來,又是哪里的人。
沈時曦額頭輕抵著透明的玻璃櫥窗,不知不覺中,一滴淚落了下來。
對不起。
他答應媽媽的事一件都沒做到。
這一刻,沈時曦忽然意識到,當知道沈時木喜歡的是女孩子時,他那股莫名的焦躁和難過是來自于哪里了。
并不僅是事情超出認知的掌控欲。
而是這代表著,他不能拿原書劇情和這個世界對標了。
自此,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一切未知。
而未知就說明每個人都是真實存在的,有靈魂有思想,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不像是芬妮講的小說里那樣受固定劇情線的控制。
未知代表著世界的真實。
真實就說明……他回不去了。
他那虛無的,不切實際的,盡管知道現實世界的自己已經死亡、但仍抱有回去的最后一絲幻想,徹底破滅了。
聽到寢室敲門聲的時候,方錦去開門,剛準備說什麼,就瞪大了眼睛楞在原地。
外面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老先生,氣質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程周策正好洗漱完,從衛生間里走出來,看到了門口的人,打了聲招呼:“趙叔。”
被稱作趙叔的男人禮貌的和方錦打了聲招呼,在程周策的示意下,才走進去。
他恭敬的叫了程周策一聲“小少爺”,然后才將懷中的盒子放到程周策的桌面上。
老先生似乎過來只是單純來送這個盒子的,事情干完就利落的離開了。
幾人好奇的看向程周策,程周策也沒解釋過多:“讓家里給我送了點東西。”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盒子,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放到桌子上。
眾人一看,那是一個成色上等帶著雅致紋樣的花瓶。
阮森和方錦走過去,看著那個精致的花瓶輕嘆:“好漂亮!”
程周策沒有應聲,只是細致的修剪著那束黃玫瑰和香檳玫瑰根莖,然后插入花瓶中。
阮森伸出白白的小肉手,準備去碰碰那個花瓶,身旁的方錦已經拿著手機驚呼出聲:
“靠,這是在拍賣會上被2千萬拍賣下來的花瓶?!!”
阮森瞪大了自己的雙眼,“嗖”的一下,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肉手。
方錦講話都有些磕巴了起來:“大、大哥,告訴我,你這個贗品吧?”
程周策掀起眼皮居高臨下的看了他一眼。
方錦:“……”
好的,他知道了,這是真的!!!
他有些崩潰抱頭:“不是吧,你把這麼貴重的東西放宿舍,我還敢出門嗎?被偷了怎麼辦?!”
程周策慢條斯理的插著花:“一個花瓶而已,不要緊張。
”
見人實在放松不下來,程周策看了他們一眼:“算了,到時候我拿到自己的房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