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寫的內容——自凈其意。
這是佛教術語,沈時曦的聲音很輕:“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教。”
修善行,凈意念。
程周策開口道:“寫給我奶奶的,爺爺總覺得奶奶身上戾氣重,脾氣也兇,所以他喜歡做善事,希望能降點福報在奶奶身上,還寫了這幅字送給她,讓她和自己一起修身養性做善事。”
沈時曦心里一動,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樓上已經傳來了冷冷的聲音:
“你倒是什麼都抖落出去。”
兩人聞聲轉身望去,就見老人家正朝著樓下走,身邊的吳姨輕扶著她。
背后說老一輩的事還被抓包,沈時曦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身邊的程周策卻湊近了他,小聲道:“看,我爺爺寫這個根本沒用,是不是還是很兇?”
轉眼間,周錦蕓已經走到了兩人的面前,眸光銳利的看向程周策:“我年紀是大了,耳朵還沒聾。”
程周策還在和沈時曦說小話:“被她聽到了。”
周錦蕓:“……”
沈時曦驀地有點想笑,可還是忍著給人打了聲招呼:“老夫人,早上好。”
周錦蕓的目光又緩緩落到沈時曦的身上,淡聲問道:“你是不是也會書法?”
“了解得很淺薄,稱不上會。”
他話音落下,周錦蕓就邊轉身邊對他道:“你跟我上來一下。”
沈時曦頓了下,下意識的看了眼身邊的程周策,他點點頭:“我和你一起上去。”
周錦蕓回頭看了程周策一眼,沒什麼明顯的情緒變化,倒是身邊的吳姨臉上笑意加深。
三人就一起上了樓。
開了門隨周錦蕓進去的時候,沈時曦才發現這是一間書房。
周錦蕓走到案前,一邊拿東西,一邊看著沈時曦:“可以來寫幾個字嗎?”
雖然仍舊沒什麼明顯的表情變化,可是聲音卻放緩了很多,聽著比對程周策的態度還要溫和。
沈時曦突然有點相信昨晚程周策說的話了,這位老夫人或許真的對他有好感。
否則憑對方的身份地位,昨晚大可以不主動提出讓他留下。
這幢房子這麼大,今天也不必出來和他碰面。
“可以的。”沈時曦走到老人家的身邊。
沈時曦伸手一折一折的挽著袖子,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白皙手臂。
身旁的周錦蕓已經給他鋪好了宣紙,沈時曦的手一頓。
面前的宣紙并不是普通的紙張,沈時曦是識貨的人,他明顯看出這種宣紙名貴,是工人經過復雜工藝純手工制作出來的。
一紙長壽,每一張的價值都很高。
周錦蕓開口道:“隨便寫寫就行,寫壞了也不要緊。”
沈時曦笑著應了一聲。
墨香淺淺,眼見周錦蕓要給他研磨,沈時曦心里一驚。
“老夫人,研磨受不起。”說完,他視線落在幾步之外抱臂含笑看著這邊的程周策。
“程周策,過來研磨。”
程周策眼尾挑了下,沒猶豫就走了過來。
周錦蕓也沒執著,將位置讓給了自己的孫子。
沈時曦想了想,還是問老夫人:“您想要什麼字?”
周錦蕓聲音有些淡:“自凈其意。”
沈時曦愣了下,然后點點頭。
他手里拿著上等材質的毛筆,微垂頭躬著身,身形很放松。
對方本來氣質就斯文,這樣寫著書法的時候愈發像是過去的教書先生。
俊美又平和。
程周策垂眸看他寫的字,行云流水,寫得很流暢。
一看就知道剛剛對方說的“稱不上會”是謙虛。
在某種程度上,和他爺爺還有點像。
明明不管是性子還是氣質都是很溫柔的那種,可骨子里的鋒芒都在一撇一捺,在每一個轉折的角落里所體現出來。
程周策突然意會到什麼,抬頭看向周錦蕓,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宣紙上的字上,又時不時的望向沈時曦。
流露的態度竟是少見的平和。
寫好后,沈時曦擱下筆,周錦蕓走近了些去看。
“寫的不錯。”
老夫人看過的好東西不計其數,這字其實算不上什麼,沈時曦有自知之明。
聽到這個評價,只笑了下:“謝謝。”
幾人一起走出去,看著老夫人離開的背影,程周策在一旁解釋道:
“她嘴硬,從來不說,但應該是想起了我爺爺。”
沈時曦頓住:“因為我,想起了你爺爺?”
程周策點點頭:“對,你們的氣質其實有點像,又都很好看,不是說了嗎?我奶奶只夸過兩個人漂亮。”
沈時曦突然笑了:“雖然很榮幸,但是你親近我不會是覺得我像你爺爺吧?”
程周策:“……”
沈時曦笑得愈發止不住:“開玩笑開玩笑。”
程周策本來有些無奈,可看到他笑也忍不住笑了。
說完,兩人就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準備回到市中心。
程周策輕輕轉著手中的中性筆,若無其事的將它收進了自己的背包里。
兩人和老夫人告別后就朝著外面走去,程周策剛準備上車的時候,身后傳來吳姨叫他的聲音:
“阿策。”
程周策轉身,就見吳姨的手上拎著一個購物袋,他將袋子遞給程周策。
程周策接過:“是什麼?”
對方臉上帶著笑意:“這是老夫人讓我給你的,說你或許想要,差點就被傭人拿去清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