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安靜了一會兒,他才低低道,“但她讓她孫子搶。”
最后一句話模糊不清,融在面前的暴雨聲中。
“什麼?”沈時曦沒聽清,附耳湊近了人,披著毛毯的肩膀也無意識的撞到了人的胸膛。
程周策垂眸看他線條流暢的側臉:“我說,你冷不冷?”
沈時曦搖搖頭:“不冷。”
程周策問道:“現在還覺得這里的風景不好嗎?”
聽到這個問題,沈時曦的視線投向遠方。
這個露臺是附近最高的地方,周圍又沒有什麼能擋住視線的建筑。
于是他們可以看到遠處被雨水連成一片的樹林,狂風帶著一股摧枯拉朽的氣勢,將樹木裹挾著往一個方向倒。
過于密集的雨水形成一道雨簾。
很壯觀的大自然景象,像是正在演奏的一首狂曲。
不只是晴朗和煦滿天星是好景象,狂風驟雨帶有大自然蓬勃力量的同樣美好。
沈時曦笑了下:“很好,風景很好。”
兩人離得近,沈時曦再次從程周策的身上嗅到淡淡的好聞氣息。
他曾經就想過,對方給人的感覺絕對不是柔和的,像是滾燙的雨,也像是暗河下面洶涌的激流。
狂風攪打著急雨,刮過時甚至將垂在身旁的毛毯掀起。
仿佛有什麼穿過自己的腦海,沈時曦猛地坐直,連忙伸手拍拍程周策的胳膊。
“筆筆筆,快給我筆。”看出對方的急,程周策連忙站起身來,鉆進屋內。
后面沈時曦叮囑道:“還有紙。”
程周策在閣樓的角落里快速翻出了一支筆和一個本子,然后又立馬鉆出去遞給沈時曦。
沈時曦一手翻開本子,另一只手上握著筆,急匆匆的咬開了筆帽,在紙上寫起了什麼。
程周策垂著眸,眼神不明的看著對方紅唇輕輕咬著的黑色筆帽。
對方的神色很認真,程周策不是故意想看他在寫些什麼,只是兩人離得近,他身位又更高一些。
只是隨眼一撇就能看到微微帶著點草的字,鼠尾草、芫荽……
后面記載著用量,明顯是記錄的香水調制配方。
程周策連忙挪開了目光,視線重新回到了他的側臉上。
最終,他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捏住那黑色的筆帽,指-尖和沈時曦的唇克制的隔著點距離,小心翼翼的不觸碰到。
沈時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沒注意到身邊人的動作,只是一邊書寫一邊下意識的松了口。
程周策將筆帽拿了下來,五指緩緩的收緊,握進了掌心。
帶有棱角的帽頂帶來輕微的刺痛感。
等寫完后,沈時曦才回過神來,側過頭。
一雙桃花眼在夜色里很亮,看得出來,突然產生的靈感而得到的結果讓他很開心:“謝謝。”
說著,就垂著腦袋兩邊看,似乎是在找筆帽。
程周策不動聲色的將他手指間的筆抽出來,將筆帽合上,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一邊開口問道:“是香水的配方嗎?”
見筆被拿走,沈時曦也沒怎麼在意,只是笑著點點頭:“是的,之前說過,從你身上得到的靈感。”
“是什麼樣的感覺?”
沈時曦想了想,指了指外面:“像這天。”
程周策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外面的狂風驟雨:“那這感覺可能不會很好。”
沈時曦也笑出了聲:“不是說了嗎,是好風景。”
程周策心里一動,對方隨口一說,他卻在內心反復揣摩著這句話。
那他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給沈時曦的感覺像是好風景?
程周策嘴角微微上翹。
不管,就是這樣。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靜靜的聽著風與山、與樹之間碰撞出的各種混雜聲響。
沈時曦難得的感覺有些愉悅,他長此以往緊繃的神經好像松了那麼一點點。
或許是他覺得自己今天已經和程周策把話說開,他對程周策的警惕心小了些。
他突然感覺和對方相處很舒服。
又或許是一直困擾他的香水調配問題也有了新的思路。
一旦放松,人的困意就漸漸地開始上涌。
程周策發現了他有些困倦的神色,放輕了聲音:“回房間睡覺吧。”
沈時曦“嗯”了一聲,他有些慢吞吞的站起身來。
兩人通過那扇矮門鉆進室內,因為有點想睡覺,沈時曦的思維轉得有些慢。
進去他才想到,剛剛他站起來的時候,程周策有輕輕扶了下他的手肘。
但可能是看出來了他不太習慣過于緊密的接觸,等人站穩后,對方又很快的松開。
彎身進入門內的時候,他的腦袋垂得不夠低,撞到了上面。
但也沒有感受到疼,應該是……對方拿手擋著在。
沈時曦神色微動。
都說深夜人的情緒容易泛濫,他覺得這話是有道理的。
現在,這點小事就像是導火索,讓他想到了之前和男生相處的種種細節。
愧疚如潮涌上心頭。
自從穿越過來,對待程周策,他好像對對方最大的一個認知就是“主角攻”,所有多余的關注也是因為他是“主角攻”。
他在無視對方本身,忽略他的所有優點、缺點以及品行,所以就連相處起來,也帶著幾分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