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等待,每時每刻都煎熬。
除了精神上的煎熬,他肉身也不好受。
園林內陰氣和地氣濃度濃郁,他站在門口,受這些陰氣地氣侵蝕,便算他入了道,也難免受到影響。
諸多負面情緒侵蝕,他一會瞧見解鳴謙身受重傷,吐血倒地,一會兒瞧見解鳴謙遭到反噬,氣絕身亡……
每一次幻影,都是對他的心志的莫大煎熬,他很想沖進去,陪在解鳴謙身邊,但他只能克制自己心頭渴望,急著解鳴謙對他的吩囑。
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去。
他也不許進去。
他只能將內焦藏在心里,關注上邊天象。
見上邊太陽再次出現,程銘禮習慣性地默念大一點,再大一點,然而,真見到太陽一直沒被烏云蒙蔽,并慢慢地將烏云散去,一點點地露出全臉,他還有些回不過神。
太陽光熾烈,照得他眼前一片白,雙眼受到強光刺激,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
程銘禮哽咽,低頭擦淚,太好了,看樣子是鳴謙他們占了上風。
又過了十來分鐘,天上驕陽一直高懸未遮,而小園林前邊的馬路,開始有車子嗚嗚經過,程銘禮后知后覺意識到了什麼,狂喜,沖進小園林。
他實力不算太好,但這瞬間他不起卦,憑借本能,居然一路尋找解鳴謙。
見解鳴謙盤腿坐在地上,地上蒸騰著不知道是什麼氣的煙霧,陽光散射其中,一束束光線投到解鳴謙身上,此刻的解鳴謙寶相莊嚴,比寺廟里的神佛,還要悲憫,仙風道骨。
程銘禮一時之間竟不敢上前。
不過很快,他注意力落到解鳴謙嘴角的殘血上,解鳴謙皮膚白,一點暗紅格外顯眼,程銘禮焦急上前,卻能跳出解鳴謙在調息,不敢上前打擾。
他坐在旁邊石頭上,守著解鳴謙。
解鳴謙感應到來人是程銘禮,微皺的眉頭又散開。
既然是信任之人,解鳴謙沒有停止調息,而是繼續運轉功法。
待調息得差不多了,他睜開雙眼。
解鳴謙剛睜眼,時刻關注他的程銘禮雙目發亮,從石頭上起身,上前去扶解鳴謙,“鳴謙,你——”
離得近了,能聞到解鳴謙身上的血腥味。
早知斗法兇險,解鳴謙可能受傷,但真發現解鳴謙受傷,程銘禮有些不好受。
他道:“這次,要養傷多久?”
解鳴謙搖頭:“不用多久。”
將陰氣拔..出.,再喝三周蘊養臟腑的中藥,就行了。
借助程銘禮的手起身,解鳴謙活動活動下僵硬的身軀,視線落到已經報廢的龍九子身上,有些可惜。
這龍九子鎮物也算難得,平常一個便能風水鎮宅,越用越靈性,現在卻成為一次性用品。
可惜了。
解鳴謙持起兜包,程銘禮抬手接過,接過兜包間無意間碰到解鳴謙的手,被解鳴謙手上涼意驚住了,“怎麼這麼涼?”
像握著一塊寒冰,或者寒鐵。
沒有半點熱度。
“元氣散盡了。”解鳴謙想要將手收回。
程銘禮卻不讓,牢牢抓著解鳴謙的手,又發現解鳴謙手指上有血跡。
他驚訝,“怎麼指腹有傷?”
解鳴謙笑道:“斗法時候,來不及去拿朱砂,先用指尖血用一下。傷口不深,已經好了。”
程銘禮有些難過。
默不哼聲地從兜里掏出酒精小噴瓶,用棉簽擦干凈血跡。
他發現,指腹傷口確實如解鳴謙所說,已經長合,不再流血,但傷口偏深,好似被尖銳的小刀深深嵌在里邊一樣。
足見解鳴謙對自己手指的用力之狠。
他沉默片刻,上前親親解鳴謙的手指頭,又用酒精擦一擦,貼上創口貼。
解鳴謙瞧出程銘禮的難過,伸出另一只手,揉揉程銘禮的頭。
氛圍有些沉重,解鳴謙故意調笑道:“銘禮,你是叮當貓嗎,褲袋里能掏出各種各樣的東西。”
程銘禮失落,“我準備得還是不夠。”
他擁著解鳴謙的進屋子,掀開自己衣服,露出肚皮,就要將解鳴謙的手放到自己腹部暖一暖。
解鳴謙強行制止,他那雙手皮..肉.下,全是未散的陰氣,程銘禮這小修為,哪承受的得住?
他道:“三和那邊還不知道什麼情況,我擔心他暈過去,咱們快點去找他。這個天氣,萬一暈過去了,也是遭罪。”
冬日陽光再暖,也比不上夏天暖,要是倒在地上昏睡,絕對會感冒。
程銘禮不能阻止解鳴謙去找三和,他猶豫片刻,自己合掌握著解鳴謙雙手,盡量將自己掌上溫度傳給解鳴謙。
走了一段時間,程銘禮恨不得拍拍自己的榆木腦袋,“鳴謙,是不是有個取暖避寒咒語?我給你念念。”
解鳴謙沒制止程銘禮的好意,含笑望著他,眼含鼓勵。
程銘禮握著解鳴謙的手,口念:“‘火帝法也、火帝炎炎……’”[1]
一路念了半個小時,不知道是人體取暖成功、還是咒語成功又或者是運動生熱成功,總之,來到三和道長面前時,解鳴謙的雙手,確實沒那麼涼了。
三和道長的姿勢,和程銘禮發現解鳴謙時一模一樣,不過不同于解鳴謙發現程銘禮過來,還繼續打坐,三和道長在兩人靠近時,便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