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環想起解鳴謙給自己說的事,禁不住臉皺成一團。
會不會找錯了?
舅太爺就會看看風水,合合八字,沒多少本事的。
到了門口,鄭環扒著窗口,往里邊喊,“舅太爺,舅太爺,你在嗎?我是小環啊。”
不多會兒,里邊傳來咳嗽聲,一個看起來只有一米七三的干瘦小老頭拄著拐杖從房間里走出,一邊走,一邊用手放到嘴邊撕心裂肺的咳。
鄭環瞧見這一幕,急了,他扒著窗戶往里探,喊道:“舅太爺,你怎麼了?生病了?我這就帶你去醫院看看。”
舅太爺朝鄭環笑了下,慢吞吞地開門。
鄭環先沖進去,扶著舅太爺坐到旁邊沙發上,“舅太爺等等,我去開車。”
舅太爺握著他的手,道:“不用了,去醫院沒用,我這是上了年紀。”
他視線掃過門口的解鳴謙和沈沛然,不大的眼睛里閃爍著精光,他收回視線,問鄭環,“小環,你找我,有什麼事?”
鄭環去拿杯子,給舅太爺倒了杯溫水,聽到舅太爺的話,他不知道怎麼回答,望向解鳴謙。
解鳴謙坐過去,道:“舅太爺你好,我師父葉有澤。”
舅太爺眸光動了動,端著杯子慢吞吞地喝了口溫水,低頭道:“瞧出來了?”
解鳴謙“嗯”了一聲,“前輩術法高強,晚輩甚為佩服。”
舅太爺放下杯子,眸光一冷,“葉有澤倒是收了個好徒弟,你想插手這事?”
解鳴謙搖頭,“因果判斷,晚輩沒有異議。”
舅太爺聞言,氣息和緩,“那你過來?”
解鳴謙讓出鄭環,“是鄭環有話要說。”
鄭環一臉懵逼,但很快他反應過來,“舅太爺,我要當我爸媽的兒子,不想當別人家的兒子。
”
他摸摸自己的臉,又道:“我也想要我原來的那張臉,不想要現在這張臉。”
舅太爺摩挲著拐杖龍頭,慢吞吞的開口,“可以,不過你得姓鄭。”
鄭環“啊”了一聲,“這個,得跟我爸媽商量一下吧。”
“商量什麼,現代新中國,后代也能跟著母親姓,你就當你-媽媽跟你外婆姓,你跟你-媽媽姓。你成年了,可以自己做主。”
鄭環算了算,驚喜道:“舅太爺,你是我外婆的爸爸嗎?”
“不是。”舅太爺搖頭,“我是你外婆的舅舅。”
“噢噢噢噢。”
按輩分,還真是舅太爺啊。
舅太爺視線落到沈沛然身上,“你也了解前因后果?”
沈沛然道:“是,晚輩了解。晚輩換回自己身份后,會將鄭家村的祖墳移回去,重修鄭家祖墳。”
舅太爺垂眸,“也可以。”
“你也別覺得不忿,你家發家的小黃魚,是從我家祖墳里挖的,之后你家公司幾次注資,賣的也都是我鄭家藏在祖墳內的古董黃金,你鄭家家里擺放的那些書畫,以及拉攏人脈送出去的禮物,都是我鄭家的財產。”
沈沛然愈發羞愧,頭低得不敢見人。
太羞恥了,先輩做的錯事,全報應在他身上。
他感覺自己一張臉被人扯到地上,反復踩踏。
“晚輩不敢,也不會起這種貪心,這是晚輩欠前輩家的。”
舅太爺又低低咳嗽幾聲,道:“你先去做,做完了,大因果術我會終止。”
“多謝。”沈沛然知道這位老人是退了一步,感激地開口。
舅太爺揮揮手,讓他們離開。
解鳴謙沒動,探手道:“我給您看看身體。”
舅太爺伸手,解鳴謙把了脈,寫了個方子,讓鄭環給舅太爺抓藥。
舅太爺見解鳴謙這行云流水的動作,忽然道:“你有沒有醫師證,有沒有開方資格?”
他雖然年紀大了,但和社會還是沒有脫節太多的。
解鳴謙:“……”
“你就說,用不用?”
舅太爺笑道:“葉有澤教出來的徒弟,我還是信的。小環,去抓藥。”
解鳴謙起身,道:“我有中醫專長醫師資格證,不用擔心我無證開方。”
舅太爺失笑,“你這娃娃。”
倒沒多說什麼。
解鳴謙離開舅太爺家,腳步輕快。
鄭環和沈沛然之間的事徹底解決,他放下一樁心事,心情很是不錯。
倒沒想到,這位前輩這般好說話,一點也不難纏。
鄭家落魄,人丁凋零,和祖墳氣運陰德被竊取,并非沒有關系,難得的是,他沒遷怒到沈沛然身上。
和鄭環如出一轍的闊達。
鄭環得知自己還是自己父母的兒子,心底思念噴涌而出,激動得恨不得抱著自己父母痛哭。
太難了,不容易啊,差點他爸媽就不是他爸媽了。
他腳步輕快得往沈家走。
三人里,唯有沈沛然笑不出來。
無論是移走鄭家村的祖墳,還是鄭家財產全部贈予鄭環,這些都是麻煩事,他得好好盤算。
他仰頭望著天空,驀地明了何為‘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他無聲苦笑,若他爺爺知道鄭家會落得這般下場,當初還會貪心,侵占旁人祖墳嗎?
回到沈家,解鳴謙適時提出告辭,開車回南城。
六點,解鳴謙手閑閑得搭在方向盤上,皓白的手腕上,串著銅錢的紅繩似雪中高士。
程銘禮準時下班,于車庫中一眼瞧見解鳴謙的銀灰色卡宴,他走過去,拉開副駕駛門坐進去。
瞥見解鳴謙眉目舒展,心情飛揚,好奇地問:“這是鄭家真假少爺案,有新的進展了?”
“已經解決了。”解鳴謙將這事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又對程銘禮道,“其實什麼‘陽宅與陰宅風水各影響人比例為三比七,即陽宅占三,陰宅占七層’[1]這話,并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