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想去哪吃?”程銘禮問。
“南城我不熟,你作主。”
程銘禮道:“好,那去劉家灣。”
劉家灣食府是大型美食坊,一進去亮如白晝,金碧輝光,施華洛水晶燈懸掛在頭頂,璀璨晶瑩,如夏日星辰成海,拉來鑲嵌在上邊。
地上鋪著地毯,踩上在上猶踩云端,墻壁上的白瓷明晃晃的,干凈平整,能映照人影。
比人還高的青花瓷大花瓶擺在金柱旁,亭亭的若古典美人。
程銘禮熟門熟路地帶著解鳴謙前往電梯,路上問道:“你要吃什麼?二樓是小吃,三四樓是各大菜系,五樓是洋餐廳。”
“現在已經十點,不好再吃更多東西,吃面,喝粥,或者餛飩,是不是在二樓?”
“對,二樓。”
恰好電梯到了,程銘禮擁著解鳴謙走進去,按下二樓按鈕。
二樓仿的是夜市,一家家小吃用小房子裝著,外邊擺放著桌椅,除了食材桌椅地面較之小吃街更干凈,建筑風格、氛圍和小吃街是一樣的。
當然,人沒小吃街那般人滿為患,吵鬧喧嘩,畢竟,這兒消費不便宜,不過干凈,食材來源都有據可考。
解鳴謙本來沒什麼食欲,看到了這熟悉的小吃街,尋找美食的DNA動了,他去了一家燒烤館,點了兩份小龍蝦,一份麻辣一份十三香,一份生蠔,兩份烤土豆,十份烤魷魚,又去旁邊奶茶店買了一杯奶茶。
當然,給程銘禮點了一碗艇仔粥。
程銘禮望著擺在自己面前的粥,再望望解鳴謙面前紅彤彤的小龍蝦,提起嘴角露出個假笑,“鳴謙,你是不是將咱倆的食物放錯了?”
他對小龍蝦沒執念,只是不太開心解鳴謙這般區別對待。
給他點一份清淡寡味的粥,給自己卻點了這麼多重口美味的食物,這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解鳴謙帶起一次性手套,拿著小龍蝦熟練得擰頭去殼,拎著龍蝦肉沾點汁放進嘴里,聞言抬頭,見程銘禮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隱隱帶出一絲委屈,不由得笑道:“沒放錯,我吃過晚飯,所以這是夜宵,你沒吃晚飯,只能喝粥養胃。”
“下次,下次咱倆再來吃夜宵。”
“也不用下次了。”程銘禮也套上一次性手套,去拿龍蝦。
解鳴謙攔住,“龍蝦真不能吃。”
胃餓久了,吃小龍蝦這般重鹽重辣重調料的,回去估計得拉肚子。
程銘禮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拿生蠔。
見生蠔上的蒜蓉,他忽然想起一事,“你不是不食葷辛?這生蠔上,有大蒜。”
之前影影綽綽聽說,解家這個剛回來的大兒子是道士,昨晚吃飯時聽到解鳴謙說不吃羊,他去查了查,發現道士有三厭五葷。
他刻意記住了這個,知道大蒜屬于五葷。
解鳴謙拿過生蠔,毫不在意地將蒜蓉連同生蠔一并吃下,“蒜蓉生蠔的靈魂,就在于這蒜蓉,我當然要尊重美食。”
“平常吃飯我會遵守,但偶爾打個牙簽,我就不遵守了。坐牢還有放風的,我偶爾外出尋食,吃下蒜蔥韭怎麼了?”
“天地有正氣,神靈有大氣,想來神靈是不會介意我偶爾的冒犯的。”
至于五葷傷五臟,不利于道心,嘖,道法自然,他愛吃,專注吃,哪里不利于道心了?
望著對面犯了葷戒吃得噴香的解鳴謙,程銘禮暗道完了。
解鳴謙找借口理直氣壯不守戒律,他不僅不覺得他虛偽,陽奉陰違,心性不定,反覺得特別可愛。
明明他最討厭不守規矩的人。
若旁的道士這般,他會認定對方向道之心不成,心生厭惡,但同樣的事解鳴謙做來,他卻覺得對方真誠不做作,可可愛愛。
他的原則遇見他,變成了沒有原則。
這并不是個好現象。
程銘禮今晚不知第幾次意識到這點,眸光沉了沉。
他父親曾說過,面對危險且不可掌控的人或物,最好敬而遠之。
程銘禮不再試著和解鳴謙搶食,默默喝粥。
吃完夜宵,程銘禮送解鳴謙回解家,解鳴謙下車,對程銘禮道:“你先等等。”
程銘禮遲疑。
就這麼遲疑功夫,解鳴謙已經跑回解家,將他的拒絕全堵在嘴里。
過了幾分鐘,解鳴謙來到車邊,敲敲車窗。
程銘禮打開車窗,和窗外的解鳴謙對上視線。
解鳴謙朝程銘禮笑了笑,朝他生出右手。
程銘禮以為他有什麼東西要送給自己,攤開右手。
解鳴謙右手忽而收回,左手變戲法似的,持著一朵紅玫瑰。
他將紅玫瑰遞到程銘禮面前,笑道:“送你。”
上次解鳴謙送程銘禮玫瑰,心底毫無波瀾,和送街上那些女孩子時的心情一樣;此時再送他玫瑰,解鳴謙微微害羞。
雖然程銘禮不知道,但他今天是將程銘禮當長輩了的,這對只二十二歲的程銘禮來說是一種冒犯。
程銘禮對年齡很是介意,若知道他怎麼想他,估計會惱。
想到這兒,解鳴謙沒忍住,又揚起個笑。
程銘禮盯著解鳴謙的笑,呆呆地接過玫瑰。
解鳴謙站直身,朝程銘禮揮手,“晚安。”
說完,腳步輕快地回到解家大宅。
程銘禮捏緊玫瑰花枝,目送解鳴謙身影一點點遠離,變淡,消失不見,才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