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也不太在意,小敏在店里墻壁上貼了一塊鏡子的時候,他還覺得小年輕兒就是他媽矯情。
面色并不好看,眼下的顏色重,皮膚也糙。他有時會想,自己還有什麼好,值得方元委曲求全的惦念,想到最后便想通了,那人無非是置一口氣罷了,一如既往的不認輸。
用擦手巾簡單拭去臉上的水跡,宋吉祥拿出手機,打開私密相冊,將幾年前穿著風衣立于路燈之下的方元送進了回收站,然后舉步邁進流淌著舒緩音樂的餐廳。
H市沒什麼夜景,雖然站在唯一一家五星級酒店的頂層,貧瘠的夜色也讓人失望。
方元手邊空了一瓶酒,杯子里晃動的是未醒好的新酒,他有些粗魯的悶頭喝了一大口,被酸澀的口感逼的皺了眉。
他不斷的在看表,上一瓶酒還嫌時間走得慢,這一瓶卻又嫌快了。宋吉祥的約會早該結束,他竟未像自己預料那樣找來興師問罪。
幾個小時前,他驅車來到實驗小學,還沒找到個正經車位就看到早退的唐豐開著車從學校里出來。
他去發廊吹了頭發,又在精品店買了一件果綠色的襯衫,穿上之后稱得面皮子更白,加分不少。
方元跟了一路,到了餐廳的停車場,才叫住了唐豐。
回眸的唐豐有些詫異,片刻后便了然,他看了一眼手表,有些歉意:“方元,我只能和你聊5分鐘,我約了人一起吃晚飯。”
方元端得從容得體,并不像與情敵見面:“知道,宋老板在等你,那邊坐的不就是他嗎。”
唐豐順著方元的目光,果然看到了宋吉祥的背影,他坐在餐廳內一張靠窗的桌子旁,側臉的下頜線輪廓鋒利,肩上的肌肉緊實有力,僅一個背影便讓人念念不忘。
如今,他只需回一下頭便能將停車場內的兩人納入眼中。
顯然,唐豐分心了,加快了語速:“你想和我說什麼?”。
“唐老師喜歡宋老板。”不是疑問句,方元用了陳述句。
唐豐沉默了幾息,隨即坦蕩的認了下來:“我是喜歡宋吉祥,也知道你和他的關系不一般,不過應該是曾經,宋吉祥現在不喜歡你。抱歉,我說的太直白了,但是我沒有惡意。”
方元笑了一下,表示并不介意:“那唐老師知道我是來干嘛的嗎?”
“阻止我和宋吉祥約會?”
“也對,但是不完全。”方元也看了一下表,“我知道唐老師不喜歡遲到,那我長話短說。”
“唐老師的老家在H市下轄的古莊村,距離市區80多公里,村里住著你的父親母親還有你的妻子吧?”
“!”唐豐驀地踉蹌了一步......
十點十分,宋吉祥才帶著一點酒氣回來。剛進了大頭地界,就被一群野狗簇擁著,大頭顯然已混到了老大的位置,帶著一眾小弟尾隨護送。
走得近了,坐在暗渠旁邊的方元,聽到宋吉祥夸大頭“牛逼,有乃父之風”,恍惚間那個二逼兮兮的青年好像又至眼前。
宋吉祥也看到了方元,他停到暗渠這邊,兩人中間隔著不算清澈的流水。
蹲下身子,他擼了把大頭,身前身后或坐或站著七八條野狗,頗具威勢。
“大半夜的,怎麼跑這來了?”宋吉祥不知在問方元還是大頭。
“在酒店等不到你興師問罪,只得到這兒來負荊請罪了。”方元幽幽的回道。
宋吉祥一笑,摸煙咬在齒間:“興師問罪?不至于。要說我還得謝你,不然又稀里糊涂被騙了,我他媽的,怎麼次次被騙,命里是不是犯爛桃花啊?”
方元刮了一下指繭,指尖和心里都痛了一下:“唐老師算不得罪不可赦,雖然家里有父母給定的娃娃親,他又不敢出柜,但對你還算真心。
”
宋吉祥點頭:“中肯,那誰算罪無可赦?”
方元迎著他的目光,淡淡的說道:“我。”
宋吉祥笑了,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不容易止了笑,他驀地抬起眸子,隔著暗渠投來冰冷的目光:“方元,你確實罪無可赦,你以為你是誰?誰他媽允許你調查我身邊的人的?你還要對我掌控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調查你身邊的人,去爬山那天,我睡在了樓梯轉角的沙發上,唐豐晚上出來接老家打來電話,就在我的樓上。”
方元轉過暗渠,走到了宋吉祥身邊,蹲下,與他視線交纏,輕聲道:“吉祥,說好的三月之約呢?你不講信用,算犯規一次。”
宋吉祥蹙眉:“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我也犯規一次,咱們扯平好不好?”
“不行!”宋吉祥想也不想的拒絕。
方元微微探身,從男人的指間夾過香煙,就著濕軟的煙蒂吸了一口,待吐出的白霧散盡,他才說:“吉祥,我包了餃子。”
宋吉祥猛地抬頭,一些關于餃子不可描述的記憶瞬間翻騰而出,分食、糾纏、熱吻、重重的力道,晃動的餐桌...
酒氣瞬間蒸騰上來,他的話變得狠厲:“聞方方,你就剩這點手段了嗎?只有靠身體這一條路了?我記得上次我要上你,你還給我一個嘴巴呢吧?怎麼那時候要尊嚴現在不要了?”
方元又吸了一口煙,淡淡的應了一聲:“嗯,反正在你面前丟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現在我就他媽想和你一起吃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