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帶著手機亂晃,光線從女人略顯猙獰的面上劃過,猶如森森厲鬼。
“真他媽廢物!那些人現在睡得像死狗一樣,怕什麼怕?”
“不是怕那些人...”男人哆哆嗦嗦的回道。
“怕他?”女人指著紅磚壓著的區域,“他都死多少年了?恨不得骨頭渣子都爛了!”
“去去去,把塑料布鋪好,一會挖開了找到骨頭,好包起來。”女人厲聲指揮。
啪,挖掘機開了前車燈,光源擴散,遠遠看著像在純黑的畫布上抹了一筆橙黃色的顏料。
一個身影被擴張的光線包裹進來,男人站在紅磚的旁邊低頭看著腳下的土地。
高個子男人拿著塑料布靠近女人,覷著那個男人低語:“董四看什麼呢?他真的不怕?當年可是他物色的那個會計。”
女人輕嗤了一聲:“這里就你是個廢物。”她順著男人的目光看了過去,低聲喃喃,“他可是個狠角色,比他哥董建新的心還要黑。”
挖掘機已經動了起來,鋼筋鐵骨插入亂石瓦礫,又撬動地下的土層,鉤斗中一次又一次裝滿土石,如同滿載著令人作嘔的罪惡。
雨滴終于落了下來,今年的第一場雨由緩而急,漫天遍野如同唱著一曲悲歌。
雨水帶起了土石的腥氣,像是尸體腐爛的惡臭盈漫開來。高個子將塑料布披在自己和女人身上,不知因冷雨還是詭異的氣氛,他打了一個哆嗦,顫抖的自語:“打人樁的時候也下雨,起人樁的時候也下雨,這是不是有什麼說道啊?”
“閉嘴!”女人呵斥,“去給董四送一塊塑料布。”
挖了一斗又一斗,鉤機的旁邊已經堆了一座土山。
紅磚所圍的區域形成了一個深坑,雨水不斷的落進去,沖刷著一切的罪惡。
董四的手電筒與高個子男人的手機都將光源對準了坑底,雨水大力的砸向坑底,所到之處黃土成泥,隨著雨水流向更深的角落。
“骨頭!白...白骨!”高個子男人驚呼出聲,連身邊的女人都嚇得倒退了兩步。
挖掘機的鉤斗晃動了兩下,坐在車內的聞軍同樣面色蒼白,只有董四一動沒動,依舊垂著頭看著坑底露出的一小段森森白骨。
“鄭健,你下去,把坑里的東西裝出來!”董四隔著夜雨向高個子男人喊道。
“我不去!”男人用塑料布緊緊的裹著自己,“我害怕!”
“你怕個屁!他都死了!別耽誤時間趕緊下去,我哥給你的房子不想住了?”董四咆哮。
“你哥只給我兩室一廳,卻給聞軍三室一廳,憑什麼現在讓我下去?!”高個子男人抻著脖子喊道。
“六年前,在這里,是聞軍用鏟斗將那個男人推下去的,當時你在干嘛?你在尿褲子!”
“別吵了!”帶著戾氣的尖銳女聲插了進來,她一把拉過身邊的男人,向董四說道:“我家這個膽子小,單獨下去也不頂用,要不你和他一起下去?”
董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看了看天色,只能沉郁的應下。
他們坐在挖掘機的鏟斗中,一點一點下到坑底,董四率先出了鏟斗,隨后鄭健在他的拉扯下嘰嘰哇哇的落了腳。
手電的光線近距離的照在坑底,將泥水映得一片白亮,鄭健躲在董四身后,掀開一點眼皮向泥水里看去,剛剛的那截白骨似乎被雨水又沖刷露得多了一些,白樺樹的枯枝似的,白得扎眼。
董四向前邁了一大步,跨過白骨站在了坑底的另一側,他開始指揮:“你在那邊挖,我在這邊挖,找的細一些,尤其是頭骨一定要找到!”
肉眼可見,鄭健打了個哆嗦,哭唧唧的抱怨:“早知道還要起人樁就不干這缺德事了。”
“少他媽廢話,覺得自己缺德,可以去公安局自首!”
一聽這話鄭健一下蹲在坑底,將手一點一點伸向泥土...
忽的,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將這漆黑的夜亮成白晝!
瞬間的慘白與漆黑循環交替,樹在風中劇烈搖晃,雨聲長鳴嗚咽!已經被埋到黑暗中的林間,傳來烏鴉沙啞而蝕骨的嘶鳴,將這片空寂的廢場襯得陰森恐怖!
泥水中的白骨在白亮的閃電中泛著詭異的光彩,不知是身體哪處的骨骸在跳躍的雨珠中似乎動了一下!
“鬼啊!鬼!”鄭健閉著眼睛鬼嚎,而隨之而來的滾雷掩蓋了他的聲音,炸開蒼穹的聲音也擊震著惡人扭曲的靈魂,女人也高聲尖叫起來,抱著腦袋蹲在了坑邊!
聞軍將腦袋插入褲襠之前,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了一個人影!那個在閃電下影影綽綽的人影讓他的后脊梁瞬間浸透汗水,在巨雷聲中他將自己蜷縮了起來,一遍一遍告訴自己“眼花了眼花了...”
驀地,他聽到女人尖利的嗓音再次響起,這回似乎與上次受到驚嚇時的聲音有所不同,除了恐懼還有毛骨悚然的驚懼!
駕駛室中的聞軍慢慢直起腰抬起頭,借著挖掘機的車燈看了出去。
不!寒!而!栗!
聞軍猛然睜大眼睛,人!呢!?
女人不見了!那個剛剛還站在坑邊的女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