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直到幾日前的最后溫存,方元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心有不甘。
最后一次見面,是在激烈的情事中度過的。宋吉祥像是要將身體永遠嵌入自己體內一般的深鑿、挺弄,痛感夾雜著窒息般的快感讓方元失了神志,由著宋吉祥萬般欺辱,口舌間類似于情話的罵聲最后也變成喘息與呢喃,他似乎還叫了“老公”,在宋吉祥花樣百出的逼迫下,將自己像虎口前的白羊一樣,徹頭徹尾的獻祭了出去。
但無論是情事之中,還是情事之后,方元都不敢看那雙眼睛。對于一個冷漠的施暴者來說,他不允許自己動搖。方元深信,自己前路的爛漫,足以平復如今的這點遺憾。
可當宋吉祥問他如果聞軍也像曾經的那個男人一樣失蹤了不見了,他會不會感到難過時,方元還是看向了那雙眼睛。
莫測、瘋狂、挑釁,種種激烈的情緒都掩飾不住濃濃的悲傷與淡淡的憂慮。方元心中如被扎緊了口的氣球,異常憋悶,嘴上卻依舊如蚌,并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宋吉祥驀地就笑了,他用手指描摹方元的眉目,淡淡的說了句:“你參加高考,然后離開這個地方、離開...我,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悲傷之中為何還有解脫?方元忽覺心有不甘,但未及細想,也來不及細想,便又被男人帶入了另一場熱烈又絕望的情事之中。
......
明日便是考期,方元理應睡個好覺,可他遲遲未眠,修長的手指翻轉著手機,最后還是點入了與宋吉祥的對話框,屏幕亮了又暗,卻始終沒有落下一個字。
再次按亮手機,拇指下意識的上滑,往日的對話躍入眼簾。多是宋吉祥在自言自語,今天吃了什麼、看了什麼,誰又是傻逼,自己又受了什麼委屈需要老婆報復回去...而最多的便是“想你”二字,不厭其煩的發過來,自己不回便會收到抱怨,方元記得自己往往會不耐煩的快速回上一句:知道了,我也一樣。
若沒有后一句,對面還會糾纏,但他又不算貪心,只一句“我也一樣”就能傻笑半天。
還想上翻,卻被一個電話截斷,方元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可屏幕上卻不是長長的六個句號。
他劃開電話貼在耳上,聽到一句激昂的“方元”。
方元將電話遠離耳邊,應了一聲“嗯”。
“你明天就要考試了,哥們來給你打個氣!”
是張琪,那個闖了禍只會四處躲災的主兒。
方元淡淡的回道:“考完試我可能會去一趟省城,到時候你空出時間,咱們一起吃個飯。”
“必須的,倒時我再約幾個原來的朋友。”張琪大咧咧的說道。
“張琪,除了你,我沒有原來的朋友。”方元的聲音有點冷,“我這次回去不想驚動其他人,我只想去祭拜一下我媽。”
他在“其他人”上加了重音,張琪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人。而方元口中的“媽媽”,在血緣關系上也只是他親生母親的姐姐。
支吾片刻,張琪的聲音中明顯帶著心虛:“那個,方元,前幾天我好像說錯了一句話,不知...會不會給你帶來什麼不好影響?”
方元微微蹙眉:“什麼話?”
“不就是前幾天我又見了你那個煩人弟弟,小孩年紀不大倒挺記仇,說什麼長大后要我好看,讓我沒有好日子過!你說我還能讓個小孩占了上風?一生氣就脫口而出‘你那個無比優秀的哥哥馬上就要殺回來了,等他考上重點大學,牛逼閃閃的時候,誰還能正眼兒瞧一眼你這個小逼崽子?’”
方元眉心一跳,用指甲刮著指節上的繭子,不過脫口的問話依舊冷靜:“然后呢?”
“然后...”相較于剛剛義憤填膺,如今張琪的話音幾近不聞,“然后小崽子是成功氣哭了,但這句話讓方啟明聽到了。”
方元身上一凜,全身上下像被無形的巨網箍住了一般。
“我也不知道方啟明就在附近啊,他那人腳步太輕,神出鬼沒的。”訴完委屈,張琪輕聲輕氣的問道,“沒什麼事吧,讓他聽到?你明天就要參加高考了,他又沒什麼可以威脅你的事,就算他再有本事,也不能通天,拿你沒什麼辦法的。”
方元在電話這邊摘了眼鏡,揉了揉眉心。剝開方啟明光鮮的外表,若論其心肝是紅是黑?可能只有方元最為清楚了。
方啟明自詡雅人,從不屑與人一爭長短,方元卻聽過他歇斯底里的咆哮,看過他陰暗瘋狂好似厲鬼一般的目光。
還記得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方母與友人相約外出,方元正在舞蹈室刻苦練功,忽然門鈴響起,有客來訪。
方元并未出門見客,方家規矩森嚴,若無方啟明召喚,他是不能無故露面的。
芭蕾舞曲舒緩的音樂包裹著專心致志的方元,而突如其來責難之聲卻忽然打破了陽光中假意的安寧。
竟是方啟明的聲音!那個目光總是淡淡,從無高聲言語之人!
當時的方元年紀尚小,自然好奇。壯著膽子趴在酒柜后窺探,富麗的客廳中除了方啟明還有一個男人,男人的一側耳邊掛著一個口罩,想來是進門后才摘下,卻又未全摘,看起來有些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