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吉祥在濕糯的煙蒂上吸了一口,讓煙霧在身體中游走了一圈,最后吐了出來。他將香煙又送到方元唇邊,拇指重重的捻過那唇之后才讓他咬到了煙蒂。
“你高考之后,去了新城市,上了新學校,男朋友是不是也要換新的?”
宋吉祥問話的語氣頗為隨意,像是一個不經意的玩笑,可有可無。方元卻下意識的刮了一下指繭,他了解宋吉祥,有時這個男人說的越是輕描淡寫越是刻骨之言。
方元忽然不知應該如何回答,上一次面臨這樣的窘境還是在那個花里胡哨的KTV里,宋吉祥壓著他問是不是待他從無真心?
同樣的問題,只是換了一種說法。那時和現在,方元都以無聲作答。
他確實從沒將宋吉祥當做戀人看待,也從沒想過在這個小城一直生活。這座城市在他的眼中自始至終都是沒有顏色的,卓別林的黑白默片一樣,是自己滑稽又無奈的一段旅程。
也僅僅是一段旅程,而已。
宋吉祥的出現是必然也是偶然。必然的是方元的生理需求需要這樣一位身體上的伴侶;偶然的是他不曾想過會與一個“P友”產生這樣深的牽扯。
在這段關系中,方元高估了自己的冷漠,同時也低估了宋吉祥對自己的影響。
但,回歸理智,不用細想便能得出結論。兩個人終究不同路,像是偶然交集的兩條線段,相匯時纏繞得再緊再密,最后也要分清彼此,各自西東,終究要冠上“過客”的名頭,封塵進陳舊的時光。
至于那些悸動與不舍,甚至傷感,方元愿意將之歸納為荷爾蒙的一時作怪,散了便淡了,離開了便會忘記了。
垂下眸子,方元咬上煙蒂,吞吐之后并未回答宋吉祥的問題,他不耐的動了一下身子,說道:“你下去,好沉。”
宋吉祥久滯未動,目光在方元的側臉上徘徊,從翕動的睫毛看到緊抿的嘴唇。忽地,他便笑了,流氓一般貼在了方元的耳側:“寶貝,東西大自然沉,你不是喜歡嗎?”
他按住方元的肩胛骨,看著那只蝴蝶在自己手中振翅掙扎,不等人罵他便挺身而入,聽著身下人的罵聲變為嬌chuan。
沒有哪一次宋吉祥是這般強硬的,方元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化身片葉之舟,在驚濤駭浪中沉沉浮浮,幾欲沉入深海,又被風浪推上潮頭。每過一個勁風,他便期待浪緩之時,但下一個巨浪永遠滔天,讓他再一次陷入無盡的沉浮輪回之中。
“宋吉祥,你讓我緩緩!”
這次太不尋常,身上的人似乎夾著怒火。方元知他因何這般發狠,起初咬牙忍著,可現在實在忍不了了。
呵,被叫到名字的人笑了一聲,沙啞低沉的聲音讓方元耳周的皮膚似有電流掃過:“寶貝兒,你為的不就是這個,我若是不好好表現,怕是會提前下崗啊。”
他將方元翻了個身,大掌掐住他的下頜,強迫他看向自己:“當初還和你定什麼三月之約,真夠傻逼的我,要知道這事這麼舒服,第一天就和你去開房了。”
“搬來和我一起住吧,我保準將你伺候好。”宋吉祥眼中并無深情,帶著毫不掩飾的奚落。
方元心中寒意頓起,他不熟悉這樣的宋吉祥,也不喜歡這樣宋吉祥。
“把嘴給我閉上!”他拉下男人吻了上去,用口舌堵住了刺耳的話,卻沒看到宋吉祥緩緩睜開的眼中藏著的無盡悲傷。
......
第43章 信物?
此后,方元忙于復習功課,宋吉祥身陷爛尾樓爆破的瑣事之中,兩個人鮮少見面,連電話都通的少了。
春草萌芽,燕子翩躚,春天真的來了。以前的方元從不被外物所擾,季節更替,于他只是溫度的高低,衣物的增減,可現在他卻在滿眼的生機中尋出了幾分春愁。
似貓兒叫春,校園里忽增了很多情侶,在未成林蔭的路上,春水未漾的湖邊,一雙一對,卿卿我我。
方元不知怎的,心里就空落落的,刮了半晌指繭,他才拿出手機給宋吉祥撥去了電話。
因為環境嘈雜,宋吉祥在電話里伸著脖子喊,他沒叫“媳婦兒”,沒喊“方方”,直呼了他的名字。
“方元?真是稀客,怎麼書讀得累了想我了?”
路旁灌木的老枝上含著剛剛生發的新芽,枯木逢春,滿是希冀。卻遇上了心緒煩悶的方元,白得似缺血色的指尖折斷了老枝,斷了新芽的生路。
“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吧。”方元說道。
對面沉默了片刻,沉聲應了下來。
凜冬已過,西街的夜晚又熱鬧起來,愛美的姑娘們已脫去了臃腫的冬衣,換上了鮮艷的春裝。
方元身穿一件黑色長款羊絨大衣,肩上搭著同色系的圍巾,在剛剛亮起的路燈下面默然而立,出挑得像一幅舊色油畫,每一條筆觸都尋不出一點錯處。
那張油畫,宋吉祥蹲在不遠處的街角看了很久,一根煙從燃到滅,燙了男人兩次。
“草!”他揉揉燙紅的手指,將煙蒂按在地上熄滅,然后掏出手機將那處光源和那個身影定格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