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藝術家那張異常珍貴的《皇家芭蕾》,驀地用手上的卡片狠狠的劃向黑膠唱片,滋啦的聲音刺耳,完美的杰作瞬間破碎。
方元甩了唱片,同樣甩了那卡,收了笑,在男人的赤目中走出了生活11年的家。
自那之后,方元回了小城,改了名字,重新姓回“聞”,單名一個“方”字。方是他繼父的姓,誰也不知道他為何偏要留著這姓,是掛念以前的膏粱錦繡,還是仍念那一番父子之情。
只是,事壞在了聞父手上,為方元上戶口時,因為不甚在意,邊接電話邊填單子,寫過一遍名字,言語幾句回來,紙上又落了一個“方”字。
至此,方元叫了聞方方。
第14章 要看身份證嗎?
北方的秋季,罡風尤愛流竄。此時不知從哪里吹來了幾片云,遮蓋了日頭,投下一大片陰影。
方元被陰影罩著,低垂著眉目不知在想什麼。
“你家大兒子學的是什麼專業?聽說是汽修對不?”客廳里的話還在陸續傳來。
“嗯。”聞母應了一聲。
“學個修車還要念大學?去修理廠邊當小工邊學多好,何苦還要白搭三年學費?”說這話的是卷發女人,言罷她又扔了一張“幺雞”。
聞母輕哼一聲:“不上大學人家不同意,說這是底線,也不知道他的底線怎麼這麼高。我家老大啊,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年輕人嗎,也可以理解,誰也不想窩在咱們這個小城,都想出去闖一闖,就像你姐姐當年那樣。”
提到姐姐,聞母越發陰陽怪氣:“都說外面的世界好,可我那萬事都能壓我一頭的姐姐不還是死在了外面?自以為嫁得好,可她那男人還沒等她咽氣就開始物色下一任方家的女主人了。
我家老大雖說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但那性子足足像極了我姐姐,咱們這小城啊裝不下人家。”
“不過他還不知道呢,不是我不愿放他離開,是有人不愿意再看到他,在他身上上著絆馬索呢。”
卷發女人嘖嘖了兩聲:“你家這事我怎麼越聽越糊涂呢?誰給你們家老大上了絆馬索,不讓他離開咱們這兒啊?”
“自然是我那個曾經的姐夫,聞方方曾經的爸爸,方大藝術家啊。人家愛惜羽毛,怕被人發現早年拋棄養子一事,因而傷了名譽。”
一句輕飄飄的話,討來了方元一個諷刺的笑。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高考志愿被偷偷篡改一定是受于方父的壓力,原計劃報考的大學坐落在方父身處的城市,在身邊留一顆隨時會爆燃的炸彈?那個自私冷酷到骨子里的男人絕無可能會給自己制造這樣的麻煩。
雖然看清了因果,卻無反擊的能力。方元現下勢單力薄,財勢皆無,無奈只能選擇韜光養晦,以待時機。因而面對被篡改的志愿,他只想換取最大的利益。
最終,幾番較量,利益到手,方元咽下惡氣,選擇就讀小城唯一一所大專院選。他向來沉得住氣,也從不做一朝得償所愿之夢。路要一步一步走,饅頭要一口一口吃,有些事情急不得,比如清賬!
猛然一聲落牌之音,拉回了方元飄散的思緒,他聽到出了牌的卷發女人連連咂舌:“哎呦呦,這些吃了一肚子墨水,臺上一站光鮮亮麗的人肚子里也這麼多彎彎繞繞。”
狐媚女人聽聞咯咯的笑:“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心都黑。
”她說一句話要拐上三個彎,黏黏糊糊的,“其實你們家老大想要出人頭地最是容易不過。”
她所言輕挑:“憑咱家方方的長相、氣質,以后找個有錢人家的女孩不成問題。再不濟,也能傍個款姐,可以少奮斗20年。”
廳里唯一的男人笑了一聲,調笑道:“就你一肚子男盜女娼。”
“你清高,倒是別總往足浴店里鉆啊。”狐媚女人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麼,聲音中帶著些許興奮,“原來你那個相好,叫什麼黃暮雨的,聽說現在在盤家家喜超市的老板,看那架勢馬上要變老板娘了。”
“家家喜?”還是男人的聲音,他沉吟了片刻,“那個快入土的老頭?”
“起先是打算盤那老頭的,誰知剛搭上沒多久老頭就一命嗚呼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于馬上風。”低俗之語勾起了一輪笑聲,待笑聲漸弱,那女人接著說,“后來,你那相好又開始算計家家喜的新當家,據說是個剛滿20的二貨,西街上的人都在堵他多久能敗光家業。”
搓麻的聲音忽然而止,似是有人按住了桌上的牌,片刻之后男人的聲音傳來:“黃春花得手了嗎?”
“黃春花?哪個?”
男人嘖了一聲:“就是黃暮雨,她拿下家家喜的新當家沒有?”
女人的聲音慵懶:“那不知道。”
忽而,聞母緊跟其后,語中似有調侃:“張強,怎麼你的心思又活動了?你身上可是還背著官司呢,還敢弄你那些歪門邪道?”
搓麻的聲音再次響起,方元耳朵微動,聽到男人的低笑聲:“說什麼呢,我可是守法公民,和騙子可沾不上一點關系。”
騙子?方元挑眉,他想到了宋吉祥那個二貨,若是被騙子盯上怕是會被騙的褲子都穿不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