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死前因為沒對遺產做特別處置,便依法由他的親侄子宋吉祥繼承了所有家業。
街溜子宋吉祥,窮人乍富,叔叔的葬禮上都沒忍得住笑。那副既悲痛又欣喜的表情,夠電影學院的學生苦練三年。
不過,人生事,向來悲喜相隨,圓缺無定。這一個月來,前半個月宋吉祥日日睡覺笑醒,后半個月天天夢中愁醒。
“怎麼也飛不出,花花的世界,原來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飄散的思緒被手機鈴音打斷,宋吉祥收起愁緒,劃開滾燙的手機。
“吉祥,勾搭上了嗎?那個年級第一?”電話里的聲音有些欠扁。
提到這事宋吉祥氣就不打一處來,拿著電話嚷嚷:“誰和你說學生是今天下午兩點離校的啊?我他媽快等一個小時了,連個鬼影子都沒從校門里出來!”
“沒說兩點放學啊,我弟聽他輔導老師說兩點召開全校師生大會,開完會就十一放假了。”
“這麼說的?”宋吉祥這幾天傻的透頂。
“啊。”對面給了肯定的答復。
宋吉祥咽了口唾沫,抬頭望望依舊垂懸頭上的日頭,壯士斷腕一般:“行吧,我等。”
“你真要勾搭那個什麼芳芳啊?她可是汽修專業的啊。”
“汽修專業怎麼了?除去專業科目成績,數語外三科她可是全年級第一,數學99.5!99.5啊!我鋪子里缺什麼啊,自然是管賬的!所以她做我媳婦最合適。”
言罷,宋吉祥微微勾唇,在晃人眼的明媚日光中勾勒出了美好的未來。女主外來女主內,他只負責躺著數錢。
對面似乎也被說服:“那一會放學,學校那麼多人,你怎麼能認出她來啊。
”
宋吉祥揪了一根野草放在嘴里嚼,二虎吧唧的說道:“你相信緣分嗎?我他媽相信!”
目光真切,情緒飽滿,他想為自己鼓鼓掌。一轉頭卻看見一條貌似泰迪又貌似京巴的野狗抬著一條腿在剛剛自己揪草的地方熟門熟路的撒尿!
“草!”宋吉祥干嘔。不過這還不是最令人抓狂的,暴擊一萬點的是此時他的一只腳正踩在那塊草坪上,如今新買的皮鞋中又熱又濕,水淋淋的泛著尿騷味兒!
“你撒尿不長眼睛嗎!”宋吉祥蹦了起來,“我他媽今天必須剝了你的皮!”
許是面色過于猙獰,野狗狂吠了兩聲夾著尾巴跑了。宋吉祥向來欺軟怕硬,此番肯定要追。
幾個箭步便把野狗堵在了一個死角,野狗前爪繃、后爪屈,低低嗚嚎。
宋吉祥痞里痞氣的用舌頭頂頂腮,趾高氣揚:“我的小可愛,該怎麼懲罰你呢?以其狗之道還其狗之身好不好?”
他嘿嘿地獰笑,雙手去碰自己的腰帶,掛在腰間的鑰匙嘩啦嘩啦作響。
“你應該抬起一條腿。”一個清冷的聲音沖過燙人的空氣劃入宋吉祥的耳中。
雙手還抓著腰帶的男人下意識的轉頭,順著聲音望了出去。白花花的日光下,站著一個高挑消瘦的男生,因為背著光所以看不清樣子,好像帶著一個金絲眼鏡,被熱辣的陽光照著卻反射著冷冽的光。
宋吉祥瞇起眼睛,對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白。膚色是那種近乎病態的刺目的白,白得像是要化在陽光中一樣。
“你說啥?”被打斷了惡趣味的宋吉祥有些不滿。
“我說你若想一報還一報,得抬起一條腿,那樣就更像了。”路旁的人提著一個黑色背包,神情淡漠,沒有表情。
宋吉祥左腳微微離地試了一下,繼而氣急敗壞:“你他媽罵我?”
路旁的人似乎笑了一下,嗤笑還是恥笑分不清楚。
“恭喜你啊,答對了。”
小野狗趁這個空檔身子蓄力溜之大吉,路旁人見狀將背包扔在肩上,邁開步子離開,邊走還不忘邊說:“兄臺,一次失敗不要緊,多加練習,總會有成功的那日的。”
宋吉祥氣得牙癢癢,想追上去又發現學校里已經熱鬧了起來,似乎是離校的時間到了。
他磨碎了后槽牙,向那個消瘦挺拔的背影喊道:“小白臉,你以后別犯我手里,犯我手里抽了你的筋、剝了你的皮!”
收了嗓子,他又向小野狗逃竄的方向吼道:“跑什麼跑?我他媽逗你玩呢,我鋪子缺個看門狗呢,你來不來?”
第3章 小白臉
小城地處北方邊陲,既無區域優勢又無資源優勢,青山無一片、綠水無一池,灰突突的像徒口嚼饃,沒滋沒味。
城市分東西,東城為居民區,西城為商貿區,東城廣袤,西城精巧,被一條穿城而過的火車道分得涇渭。西城一直是小城的商貿聚集地,而其中最熱鬧的要屬西街。
西街口的仿古牌樓豎了一百多年,可能是小城能搜羅出來的最老物件了。這里曾經布幌招展、紅燈羅列,如今霓虹閃爍、牌匾璀璨,時代的變遷中,吹過賣紅薯女孩羊角辮子的風,也浮動了賣燒餅老嫗的絲絲白發,時光如昨,從無變化。
宋吉祥蹲在牌樓下面往下水道的篦子里磕煙灰。他有點郁悶,臉上便透著不耐。原因無他,剛剛在學校外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