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話,”糕點師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你隨便用,不懂可以問我,我的電話號在冊子里。”
“好的,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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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有心想做好一件事,贏川都是百分百投入。
午休的茶水間很安靜,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他挽起袖口,用清水將手洗凈,慢條斯理地把各種原料擺在臺面上。
他先把蛋清和蛋黃分離,然后把牛奶倒進蛋黃里攪拌。
不知不覺,他的眼神恍惚起來,像在回憶夢境。他聯想起第一次遇見蕭捷的場景,那是一個深夜,他在橋上孤獨行走,沒有目標,仿佛迷失方向的魂魄,在漆黑厚重的夜幕中彷徨。
在這種迷惘的時刻,他偶遇蕭捷的車隊,兄弟幾人有說有笑,同為一場賽摩慶祝勝利,那快意瀟灑的畫面直接觸動他的靈魂。
剛剛失去外公的他竟然在幾個陌生人的世界里看見了希望。
他鬼使神差地跟著蕭捷,從順義區跟到潘家園的汽車修理店。
蕭捷好像知道有人跟著,拉起修理店的卷閘門時,突然回過頭,對著黑暗里的他說:“出來。”
他默默地走出來,穿著白色帽衫,背著書包,站直身體任由蕭捷打量。
“跟著我做什麼?”
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蕭捷。
他的眼睛是少見的深褐色,一雙美麗的眼睛,既能反映出他心中的愿,又能折射出陰郁的恨。
當時的他很久都沒有講話,就用那種目無聚光的眼神與蕭捷對視。比較奇特的是,蕭捷也沒有打破沉默,甘愿陪著他站了好半天。
那時間漫長的,讓贏川覺得往事歷歷在目。
后來想想,他也能夠理解自己有些詭異的行為,若不是他當時處在那樣一種極端的狀態下,以他的身世和性格,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和蕭捷一行人有交集。
忽然,茶水間的過道里傳出腳步聲,就此中斷了贏川的思緒。
他回過神,發現低筋面粉已經被他倒在油里,正發出“嚓嚓”的響聲,合著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形成一種契合的節奏。
門被推開,來人挺讓他意外的,竟然是邵煜銘。
“你在這里,”邵煜銘邊說邊往里走,習慣性的松了松領帶,“萱秘書說你可能在睡午覺。”
贏川停下攪拌的動作,輕聲開口:“邵總,如果您覺得我這樣做不合適,我馬上收拾干凈。”
邵煜銘不免笑了,隨意的一擺手:“你繼續,我就是閑來無事看看。”
贏川垂眸,繼續攪拌盆子里的面糊。
他站在吧臺里側,和邵煜銘隔著厚厚的大理石,兩人身高相仿,一抬頭就能準確無誤地對上眼神。
邵煜銘以那副特有的隨性站姿默然不動,雙手插兜,一臉爽心悅目的樣子,確實悅目,眼前的人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能滿室生輝,判若別境。
贏川能感覺到,對方在毫不避諱地打量他,視線從他的腰部往上移,掠過奶茶色的圍裙,白色的襯衫,若隱若現的線條清晰的鎖骨,凸起的喉結...
他對此無動于衷,低頭認真做事,用筷子順時針方向攪拌面糊,不緊不慢的動作好像這間房里只有他一個人。
邵煜銘的目光定格在他的下頦,發現那里粘上一點白面粉,顯得他的皮膚更白了。
看上去嫩的很。
差一點,邵煜銘就伸手去擦掉,好在忍住了。
原本是帶著不滿的情緒想過來調/教一番,但見到此時的贏川,邵煜銘根本氣不起來,甚至有點后悔那天午后對贏川那麼兇。
美好的人和物是用來觀賞和疼愛的,哪能批評。
自我檢討完畢,邵煜銘轉身叮叮咣咣的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吧臺對面,自然地翹起長腿。
他一個大老板能來這里找人,絕不是因為閑來無事。
贏川知道他有話要講,便抬起眸子看過去。
邵煜銘好奇道:“你在做什麼?”
贏川說:“藍莓蛋糕。”
邵煜銘眼睛一亮,頗有興致:“為誰做的?”
“我大哥。”贏川像極了有問必答的學生。
“你有哥哥?”
“好幾個呢。”
“看得出來,你對你哥哥很好。”
“因為我大哥對我很好。”
邵煜銘抱臂琢磨一會,想來想去以為贏川口中的哥哥是表的,或者是叔叔家的,“好像聽說過,你確實有堂哥,叫什麼來著?如果沒記錯,是不是在天津任職副檢察長。”
“咱倆說的不是一個人。”贏川把燙好的面糊倒進蛋黃牛奶液里,加一點鹽,稍稍抬起眼皮看一眼對面的邵煜銘。
這一眼沒什麼特別之處,淡到可有可無,邵煜銘卻從中硬生生讀出這樣一句話:有屁快放。
邵煜銘壓下心里的不適,覺得是自己太敏感了。他放松身體往后靠在椅背上,胳膊肘拄在椅子扶手,手指有意無意地摩擦著下巴,輕描淡寫地開口:“贏川,你自己評價一下,你最近的工作表現。”
“完美。”贏川的語氣理所當然,一點也不心虛。
邵煜銘微瞇眼眸,難以捉摸的表情轉瞬即逝:“是嗎?”
“領導覺得呢?”贏川把球踢回去,語氣中摻雜著些許茫然和挑釁,“您覺得我哪里做的不夠好,您講出來,我會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