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提著龍牙刀,站在原地未動:“我把仇人的尸體給你們料理,作為交換,明天凌晨的游神需要你們出力。”
你們?陸小梢和張胖子等人面面相窺,不解其意,心里不住感慨,大佬就是大佬,都這時候了還能跟魚鱗女談笑風生。
魚鱗女跪坐在江建業尸身旁,聞言垂下濕漉漉的長發,似乎點了下頭。
“一言為定。”顧延松口氣,手背在身后,比手勢示意陸小梢幾人準備撤離。
顧延后退幾步,隨即,一個半透明的粉色光球像肥皂泡一樣罩住一眾玩家。
在空間轉移發動的霎時間,張胖子倒抽一口涼氣:“她……”
就在顧延方才所站的地方,余娘娘撲向地上的尸體,嘶叫著咧開嘴,腦殼從嘴角裂為兩半,像只半人半魚的怪物,一口吞掉了江建業的腦袋。
尸身的余下部位也被窸窸窣窣的魚鱗吞沒,有如一張勾滿倒刺的漁網把江建業網羅其中,逐步收力勒緊,魚鱗劃破皮膚,啃噬血肉,登時血花四濺。
嘩——!
直到肥皂泡啵一聲破裂,眾人降落在數公里外的山坡上時,張胖子仍心有余悸,捂住砰砰作響的胸脯,臉色蒼白哼哧哼哧喘粗氣。
陸小梢不忘發問:“那個魚鱗女為什麼會跟著我們?她跟江建業有什麼仇怨?”
“顧延,你稱呼魚鱗女為‘你們’,這什麼意思?”張胖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次副本,他幾乎跟姜荻、顧延同寢同臥,得到的信息也差不離,怎麼人家顧延就能推理出來那麼多東西?
人和人的差距有這麼大?
“莫問良他們,”顧延頓了頓,眾人想到莫問良,神色都有些復雜,他卻沉聲靜氣接著說道,“初一公會的人在縣志檔案館遇見魚鱗女起,我就開始懷疑她的身份可能與余娘娘的受害者有關聯。
制作神像的幕后秘辛,也佐證了這一點。一個憎恨余娘娘,想取而代之,在給玩家線索的同時又控制不了殺欲的‘東西’,最可能的身份——”
“那些被做成神像的女嬰?!”陸小梢似有所悟,“難怪,難怪魚鱗女有和余娘娘相似的能力,但沒有那麼無解,她行事無所顧忌,混亂瘋狂,是因為魚鱗女由無數鬼嬰的怨念組成,孩子和大人的行事邏輯自然不會一致。”
張胖子扶了下黑框眼鏡,瓶底厚的鏡片下眼珠子轉了轉:“你說那魚鱗女明天會來幫我們嗎?我們這批新玩家的身份還是祭品,萬一,我是說萬一啊,她調轉槍口和余娘娘一起對付我們,我們幾個還不夠她倆塞牙縫的!”
他望向顧延,后者眉宇壓低看不出情緒,薄唇微啟剛想說點什麼,卻在拿出手機看到上頭的信息時臉色一黑。
張胖子想都不用想,嘴巴比腦子快:“姜荻出事了?”
“嗯。”顧延寒著一張臉,看著屏幕上姜荻給他發來的位置共享,在十公里外的某處山林,“江鱘找上他了。”
*
江鱘以莫問良的尸體下落為誘餌,出乎姜荻意料,但他也沒那麼莽撞,給顧延發完信息同步定位后,不忘取出【賭狗的十四面骰】,決定算出運勢再做打算。
姜荻把骰子攏在手心搓了搓,吹了口氣,再往上一拋。
金棕色的瞳孔倒映在半空旋轉的十四面骰,隨著金色星光散落,姜荻接住骰子,看向朝上一面的大寫數字,長長吁了口氣。
“拾。”
十四面骰從零到十三,將當日運勢由壞到好分為十四個不同的檔次,能丟出“拾”,就證明起碼在副本第四日的今天,他的運氣還算不錯。
心里有了底,姜荻便一刻也不敢耽誤往江鱘給出的坐標飛奔。
細雨濛濛,山路崎嶇,等姜荻踩著點趕到時已然氣喘吁吁,整個人像是一只掉進泥坑里的金漸層,渾身濕淋,金發一綹綹貼在額角,褲腿的泥漿干了又濕,板成結黏在身上,難受得很。
他握緊槍,繞著雨霧朦朧的山坳走了一圈,還沒緩過氣,就聽到一陣細碎的踩斷草莖的響動。
姜荻猛然扭過頭,就在瞄準鏡里看到幾日不見的江鱘。
“小姜。”江鱘笑意溫潤,面容模糊在雨幕中。
他手撐一把黑傘,雨水滴滴答答砸在傘面上,也不知道從哪兒倒騰出的一身白襯衫黑西褲,乍一看倒比姜荻來得體面。
姜荻氣不打一處來,扣住扳機的指尖緊了緊,懶得廢話直截了當地問:“莫問良人呢?”
“我還不能告訴你。”江鱘搖頭,語氣居然有些愧疚,“但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
此言一出,一股酸楚憤懣的情緒就在姜荻心中激蕩。他清楚,莫問良怕是和劉文婷一樣已經死了,那些一起在刀尖舔血的日子就好像還在昨日,只是他們踏上了兩條岔路,不會再相逢了。
姜荻胸膛起伏,壓抑住怒意:“說吧,你叫我過來想做什麼?”
江鱘笑了下,舉著傘一步步走近姜荻,近到姜荻能看清他捋起的袖口上有干涸的血漬,鏡片上蒙了幾滴細雨。
黑色雨傘往前一傾,為姜荻擋住淅淅瀝瀝的山雨,江鱘看一眼姜荻抵在他腹部的槍,溫言安慰道:“不用那麼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