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人偶少女抵達的瞬間,余娘娘的巨掌已然拍下,姜荻閉了閉眼,不敢再看江母恐怖的死狀。
咔,喀嚓……
細微的脆響,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剝落、滑脫、傾頹。
姜荻睜開雙目,怔了怔,同樣愣神的還有余娘娘,只見她的神像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釉色剝脫,余娘娘眼眶里一只只魚鱗眼珠也失去神采,像死魚眼睛一樣死氣沉沉,神像如一座高聳的魚鱗山轟然倒塌。
雨水瓢潑,沖走腥臭的青黑魚鱗,沿懸崖滑落,掉入洶涌的海水,被嘩嘩的浪濤卷入海底。
樹干轟然墜落,顧延打橫抱起姜荻輕輕躍下,打斷他使用【古神卷軸】,一個箭步沖到江母身前。
江母趴伏在地,雨水拍打在她身上,身形枯瘦,像一片被雨水打濕的落葉。顧延去試她的鼻息,已然沒了動靜。
“她……”姜荻抿嘴,茫然道,“她還活著嗎?”
顧延臉色微沉,搖搖頭。
張胖子吭哧吭哧趕過來,見姜荻、顧延還活著先是松了口氣,再聽到顧延的話,當即哭喪著臉:“江母死了?那怎麼行?!沒有江母,我們拿什麼威脅那些老玩家?余娘娘的事還沒完呢,這只是轟走了一尊神像,再過一天半,等游神開始,余娘娘的真身整個兒現世,我們拿什麼對付她?沒后招兒了啊!”
姜荻聽得太陽穴上青筋突突狂跳,剛想讓張胖子閉嘴少說點,身體就跟斷了線的風箏似的,軟趴趴地滑了下去,要不是顧延的手兜了他屁股一下,他能直接摔在江母的尸體上。
【白鶴童子·羽衣】已過時限,姜荻身上的鶴翎褪去,刺青黯淡,整個人像被抽干了精氣,氣息奄奄歪在顧延懷里。
在昏厥前,姜荻提起最后一口氣,提醒道:“哥,江母的死訊別叫他們知道……”說完,就兩眼一閉,睡了過去。
顧延環抱住姜荻腰身,下巴點了點他的額頭,算作回應。
雨勢減弱,張胖子抬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張嘴嘗到了一股苦澀的海腥味:“顧延,小姜這是幾個意思?”
“信息差。”顧延說,“江建業和孔夫人只知道江母被我們擄走,一時半會不會知道江母已死的消息,那麼,這個籌碼就對我們還有用。”
話畢,顧延斜了張胖子一眼,眼神冷厲肅殺。
意思是,他不介意地上多一具尸體。
張胖子打個激靈,比出噤聲的手勢。
顧延抱著姜荻起身,望向霧蒙蒙的樹林深處:“還想要你的土地廟,就現在出來,否則,即使我們解決掉余娘娘,也會雇一輛鏟車把那座廟給鏟成廢墟。”
淫雨霏霏,地上的青苔隆起,鉆出個皮膚跟樹皮似的老頭子,竟是打斗一開始就躲得遠遠的土地公。
土地公既不甘,又不忿,癟著嘴杵著手杖問顧延:“你們在老夫的地盤斗毆,還把余娘娘引來,我沒跟你們仨算賬都算老夫寬宏大量,還想蹬鼻子上臉不成?……也罷,你還想做什麼,一并說清楚罷!老夫且聽聽看,不一定會答應你。”
見土地公這嘴硬的模樣,張胖子噴笑出聲。
顧延冷冷瞥土地公一眼:“兩件事,江母的尸體,你幫忙安置。還有一件,江家村游神時,我需要看見你出現。”
“不可能!”土地公斷然拒絕,“小子,那破廟我不要了,愛鏟就鏟去,讓老夫跟那女人打擂臺,你們玩黃雀在后?呸,想得美!喂,喂?!人呢!”
土地公的呼喚猶在耳畔,張胖子左腳打右腳,在泥濘的山路上跋涉。
他好不容易拔出一只腳,靴底又被濕濘的泥水粘住,只能邊金雞獨立,伸手去夠鞋子,邊問顧延:“那老頭子會聽我們的嗎?”
顧延環抱姜荻,上衣脫下罩在姜荻頭上,使他免于雨水侵襲。
聽到張胖子的問題,顧延本來懶得搭理,想了想,擔心姜荻昏迷張胖子自作主張鬧出麻煩,才言簡意賅回答:“他會去的。”
“也是,有人做打手搶回廟宇,這麼便宜的好事,傻逼才不去。”張胖子搓了把臉上的雨水,忍不住罵道,“那土地公還好意思說我們玩黃雀在后,我看他才是那只老黃雀!媽的,這路可真難走……”
顧延和張胖子費了些工夫,才在山腰找到一處可以避雨的山洞。顧延把姜荻放在一塊干燥的地上,披上外套,又讓張胖子去洞外的林子里找些還算干燥的樹枝。
張胖子嘟嘟囔囔地去了,顧延屈起一條長腿坐在姜荻身旁,一手捏著姜荻的指尖,觸感冰涼,另一手取出手機,蹭干凈屏幕上的水珠,打開通訊軟件里被他擱置已久的群聊。
幾個頭像已然黯淡,但仍有大半的頭像倔強地亮著,顧延尚不清楚剩下的九個人里除了江鱘還有誰可能是臥底,但是,現在都不重要了。
他勾唇冷笑,把同一則消息群發出去:“告訴追捕你們的老玩家,不想變成祭品,就早點交待江建業和孔夫人的位置,我有辦法幫他們解決。如若不信,可以讓他們數數身上的魚鱗,是否比之前多了許多?游神之前,是阻止信徒變為祭品的最后機會,給他們一天時間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