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荻方才翹起嘴角,眼睛亮亮地看向顧延:“真有你的。江建業那老家伙一定想不到,我們帶走江母才是障眼法,真正的目標是順手牽羊綁走一個老玩家。嘁,他還擱那兒跟我裝相,也不知道在裝什麼,搞笑。”
“哈?!你說顧延綁了個江建業的人?!”張胖子的黑框鏡滑到鼻尖,綠豆大的眼珠子繞著姜荻和顧延轉,左看看右看看,委實沒想明白他倆怎麼就能當著他的面用幾句話,幾個眼神,就交流出這一套一石二鳥的計劃。
不愧是談過的真夫妻。
有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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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姜荻帶著江家那個病懨懨的老太婆在你眼皮底下跑了?”孔夫人斜坐在一只石墩上,她衣衫樸素,但樣貌雍容風情不減,斜乜江建業一眼,就叫后者的腋下冒汗。
江建業polo衫跟梅干菜似的,衣領翻折,皺巴巴黏在脖子上,聞言,低頭忿忿道:“他們跑不遠,一定還在山里,我已經派人去……”
啪!
一聲脆響。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真行啊,老江,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派你去收拾姜荻。”孔夫人收回手,看向坐在茶桌對面的江鱘,“讓你看笑話了。”
江鱘端起白瓷茶杯,在唇邊抿了口鐵觀音:“有顧延在,姜荻確實不好對付,也不能全怪他。”
江建業被孔夫人打偏過頭,舔舔松動的牙齒,吐一口帶血絲的痰,瞪向江鱘:“人我會找回來,你也別急著陰陽怪氣。”
說完,招手讓幾個老玩家跟上,扭身就走。
孔夫人神情陰冷,靜靜地目送江建業一行人離開,等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轉頭問江鱘:“你之前告訴我,你拿到臥底身份,要幫助我們這一批老玩家完成支線任務,當真如此麼?”
江鱘點頭,笑不及眼底:“孔夫人,我知道我不可能輕易取信于你,但你的疑心,在莫問良死后就該減少了五成。如果我是顧延他們派來的奸細,何必搭上莫問良的命自斷后路?”
“這話說的在理,江組長洞穿人心的本事果然一絕。”孔夫人上下打量江鱘,心思千回百轉。
江鱘作為調查組組長聲名在外,絕不是個自作聰明的人物,不過,聰明人有聰明人的好處,也有聰明人的弱點。
思及此,孔夫人端起茶杯,面帶笑意,魚尾紋上留有歲月的痕跡:“那麼,合作愉快?”
江鱘舉起茶杯,以茶代酒與孔夫人碰了碰杯沿。清脆的咔嗒聲后,江鱘話鋒一轉:“以我對顧延和姜荻的了解,他們不會坐以待斃,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推理出江母的作用,我們必須在那之前找到他們,不然……”
孔夫人把玩手中的茶盞,聽著江鱘三五句話就提出數個方案,心中的疑慮卻始終無法消散。
江鱘的真實目的究竟是什麼?只是臥底任務的話,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如果,所謂臥底任務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呢?
孔夫人借由茶杯遮掩,余光瞥向鎮定自若侃侃而談的江鱘,太陽已攀上枝頭,朗朗日光下,她居然有些毛骨悚然,見江鱘看過來,才勉強勾起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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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我們行蹤的東西,是江家客廳里的那座神龕。”顧延踩下油門,一手打著方向盤,一手搭在車窗上,瞟了眼后視鏡里綴在視野末端的追兵尾巴,神色一凜,用力踩死油門。
哧——
皮卡車絕塵而去。
姜荻握緊上方的扶手,晃得七葷八素,胃里空落落的,腸胃一陣痙攣。
他面露菜色,罵罵咧咧道:“我們都躲著一樓的神像翻墻進屋了,還能被抓個正著!靠!哥,那現在咋辦?江家村和觀潮鎮,方圓百里哪兒沒有神像?想找個安全隱蔽的地方做實驗,怎麼那麼……等一下!”
“嗯?”顧延分神看過去。
姜荻坐直了,目光蠢蠢欲動,嘿嘿笑道:“我想到個地方,余娘娘的手暫時伸不進去,就是吧,有點缺德。”
一小時后,臨海的懸崖邊,一座石塊草草壘成的神龕冒出一縷青煙。
土地公從地里探出半個腦袋,手撐在泥土里,臭著一張老臉,法令紋要從嘴角垮到地上去:“臭小子!你把什麼東西領到我這兒來了?!”
張胖子攙扶江母躺到樹下,另一邊,顧延扛著一個被五花大綁嗚咽掙扎的男人,手一松,丟到數米開外的草地上,男人后腦勺磕在石塊上,頭一歪當即昏厥過去。
姜荻試過江母的鼻息,見她呼吸平穩,松了口氣,這才扭過頭來搭理土地公:“借你的地盤用用,土地爺爺,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土地公被他先斬后奏還囂張跋扈的態度氣到仰倒,吹胡子瞪眼道:“我不介意?你小子,從哪兒看出來我不介意?帶著那兩個魚腥味熏天的家伙,給我滾蛋——”
這時,顧延走到近前,反手從頸后取出龍牙刀,提在手上,眼瞼低垂,黑黢黢的瞳孔望向土地公:“打擾了。”
土地公瞇起眼睛,眼皮皺紋溝壑起伏:“你是誰?哦?我知道了,你是這小子掛在嘴邊,很有辦法無所不能的前男友?”
“噗!”姜荻臉漲紅了,忙止住土地公的話頭,“我們就在這兒待一會兒,處理完事情馬上就走,保管不給你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