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先下山。”顧延眺望漆黑寂靜的山林,“他們的人手都聚集在山上,村子里反倒更安全。”
姜荻了然,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沒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先找到江母再說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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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同一時刻,與姜荻三人直線距離十公里不到的樹林深處,莫問良如同壁虎一般手腳攀附樹枝,藏在暗處,夜風吹過,除了眼睫與發絲俱是紋絲不動。
莫問良磨著牙,良久,才聽到幾聲輕巧的腳步聲,喀嚓、喀嚓,草莖斷裂,空氣中彌散一股清新的草木味,和淡不可聞的男士香水味。
“講究人啊。”莫問良笑了聲,從樹枝滑下,落地無聲,他的舌頭舔過后槽牙,一字一頓道,“江鱘,江組長。”
江鱘怔了一下,微微笑道:“就你一個人?”
“你以為會有誰?”莫問良反問,“顧延?姜荻?陸小梢呢?她沒和你一起?”
江鱘搖搖頭,金絲眼鏡下的雙眸閃過一絲無奈與無辜:“我把陸小梢支開了,有些事她沒必要知道。”
“哈?”莫問良的語氣帶了些惱恨,反唇相譏,“你的保鏢陸小梢,還有你那幾位調查組的手下能置身事外,劉文婷卻難逃一死?這是什麼道理?”
莫問良把話攤開來說,字字句句都像棺木上的釘子,把江鱘釘死在原地。
江鱘背著月光站著,神色晦暗,他沉默了一會兒,又重拾笑意,輕聲問:“怎麼看出來的?”
莫問良小臂肌肉因緊繃而發抖,他手揣在褲兜里,握緊拳頭,打火機扣在掌心,留下印子:“你自作聰明,留下了劉文婷的手機,刪掉她和你的最后一條聊天記錄,但你算漏了一步,為掩人耳目,沒把整個對話框刪除。
你的頭像就在姜荻和我之間,留言的時間順序卻對不上,單單少了你的一條信息。讓我猜猜,你都跟劉文婷說了什麼?說我出事了?身受重傷?還是……你告訴她,我已經死了?”
江鱘張了張嘴,卻被莫問良的冷笑打斷:“呵,別欲言又止,你是想說有人故意為之,想陷害你?現在局勢混亂,對面有三千多個老玩家,天平早就不在我們這頭。如果是江建業來做,按人數優勢就能碾壓我們,何必繞個大彎子,特地陷害你一個?除了姜荻、顧延,還有你,還有誰說的話能讓劉文婷信以為真?”
到了這步田地,江鱘也沒什麼好解釋的,他推推眼鏡,溫聲說:“收到你要求見面的信息時,我就知道你猜到了一切。莫問良,你是聰明人,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
莫問良的下頜顫動,取下耳后的香煙,點燃了,往前幾步送到江鱘手邊。
黑夜中,煙頭一閃一閃有如鬼火,苦澀的尼古丁彌漫。
見到莫問良的道具【真話香煙】,江鱘有些驚訝,但也不算意外。他彎了彎眉眼,不閃不避接過莫問良的煙,修長的手指夾住,另一手攏著火,把煙含進嘴里。
“你不怕我下毒?”莫問良譏笑。
江鱘深吸一口煙,吐出白茫茫的煙霧:“沒那個必要。”
“嘖,也是,你肯紆尊降貴地來,就做好了全盤脫出的準備。”莫問良道,“說吧,你的目的。”
“老莫,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復雜。”江鱘叼著煙,襯衫袖管捋到小臂,看著悠然自在,氣質溫潤,沒有半點被審問的自覺,“距離游神還有不到三日,但你應該看得出,余娘娘享用祭品與否和這一時限關系不大。
在江家村祭祀之前,我必須要搞清楚余娘娘標記祭品的具體條件到底是什麼。為此……我做了幾個實驗。”
莫問良周身冒著寒意,冷不防問道:“這兩天別的小隊里死的人,也有你的手腳?”
江鱘坦然地笑了笑:“嗯,的確可以這麼說。”
“所以?”莫問良深呼吸,胸膛劇烈起伏,“你用那麼多條人命試錯,算出了什麼?”
江鱘站在樹下,抖落煙灰:“我還以為你會不感興趣。”
見莫問良臉色極差,咬牙切齒不搭腔,江鱘才大方地分享成果:“第一天凌晨,所有新玩家都見到了尚未完全現身的余娘娘,當時我們只以為,余娘娘的實力強弱只與時間有關,只要堅持到副本第五天,對付余娘娘本尊即可。但事情很快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變量……”
“魚鱗女。”莫問良眼神狠戾,手背在身后,咔嗒咔嗒按動打火機。
“不錯。”江鱘渾不在意地吸了一口煙,辛辣的煙味沖得他眼頭發紅,“余娘娘只在深夜出現,白天卻有一位神秘的魚鱗女,實力強勁,心思毒辣,不僅深諳余娘娘的來歷,還想要搶奪她的祭品,甚至,想取而代之。如果你是余娘娘,會坐視不管坐以待斃嗎?她想出手,卻受到諸多限制,直到聯盟里有一位玩家,因為陷入絕望而精神崩潰,親手把自己的性命奉上了祭臺。你應該記得,和老岑差不多時間死去的那位……”
“呵呵,絕望會加速魚鱗的生成,讓玩家提前成為余娘娘的祭品,這就是你得到的結論?”莫問良很是不屑,咬緊牙根,舌尖舔舐到牙齦淡淡的血味。
江鱘細長的手指夾著香煙,低垂眼瞼,諱莫如深道:“信仰,來自于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