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他長了記性,把手機藏在衛衣袖管里,僅僅露出攝像頭,讓晃眼的閃光燈始終對準神像的眼睛。
小男孩勾著頭打游戲,嘴里大喊大叫:“再來中路切我啊,菜逼!會不會打野?!”卻對近在咫尺的姜荻一無所覺。
神龕里的神像僅有游神用的神像一半高,四十厘米上下,造型相差無幾,穿著紅肚兜、彩色裙,圓臉紅唇,臉頰也圓嘟嘟的,乍一看喜氣洋洋,很有福相。
顧延走到姜荻身后,見他拿亮晃晃的手機手電筒對準余娘娘緊闔的眼皮,于是,手腕一抖現出龍牙刀,十分警惕地握緊刀把。
錚錚的龍吟被吵鬧的游戲聲蓋住,張胖子緊張得咽了口唾沫,適時去冷飲柜拿了瓶可樂,走到收銀臺去掃碼付錢,用小山一樣的身形掩護姜荻二人的動作。
“支付寶到賬,三元。”
姜荻心里咯噔一下,再低頭去看,就與余娘娘緩緩睜開的雙眼對上。
米粒大小的青黑重瞳充斥整顆眼球,像魚鱗般差互排列,倏忽間,那些魚鱗就如同汩汩黑色的泉水涌出眼瞼,從余娘娘漆白的臉龐淌下,淅淅颯颯,眼看就要流出神龕滑向地面。
距離太近,姜荻哇啊叫出聲趔趄幾步,往后倒進顧延懷里。
然而下一秒,明亮的閃光燈照過去,神像的眼皮又闔上了,那些怪異、腥臭的魚鱗亦不知所蹤。
他們這頭的動靜過大,引得收銀臺后的小男孩抬起頭,狠瞪鬼鬼祟祟的姜荻一眼:“那是神龕,不許動!再亂動,我去叫我爸了!”
“嘿。”姜荻抓抓頭發,訕笑道,“沒動沒動,我就是好奇麼,看一看……”
說著,姜荻轉過身,想跟超市老板的兒子打聽打聽余娘娘的情報。
可也不知是點兒背,還是顧延在他身后扶了一把摸到癢癢肉上的緣故,姜荻一時沒站穩,不小心把神龕里的神像和紅燭一并帶了下來。
嘭!啪啦!
蠟燭骨碌碌滾到收銀臺下,神像摔在地上,雕像的質地近似于瓷器,比瓷器稍微堅硬一些,沒有當場碎成八瓣,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紅白的彩釉龜裂,里頭一團黑漆漆的內胎隱隱若現。
眾人目瞪口呆,姜荻更是恨不得鉆進地縫里,又怕因為開局打碎神像這種愚蠢的原因死于非命,噌地漲紅了臉。
男孩傻眼,摔下手機兩步沖過來,就要讓姜荻賠錢。
就在他跨過地上神像的一瞬間,卻被姜荻推了一把,跌坐在地。
“待著別動!”姜荻大喊,面色凝重。
“哇啊!老爸——!”
小男孩扯開嗓子大哭大叫,下一秒,卻滿臉愕然,哭聲像魚刺一樣哽在嗓子里。
顧延單膝跪地,一手握住刀柄,霜白的刀尖輕輕一挑,撥開碎裂的瓷片,現出內里那團漆黑的物事。
一時間,屋內只有瓷片挪動時喀啦喀啦的動靜。等顧延用龍牙刀把碎片全部挑開,眾人才模模糊糊看清那玩意兒是個焦黑的人形。
姜荻咽口唾沫,面無血色地問顧延:“那是什麼?”
顧延挑眉:“你說呢?”
姜荻也算見過世面,哪會被這點問題難倒?
他艱難地抿抿唇,聲線干澀:“看這個大小和質地,是嬰兒的焦尸。”
“小姜哥,我們快走吧!”張胖子踉踉蹌蹌往后退,“這東西不吉利啊。”
“……尸體?”超市老板家的小男孩呆坐在一旁,見他們仨要溜也急了,抱著姜荻的小腿不放人走,“你們都不許跑!我老爸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們!賠錢!”
正說著,小男孩后領口一緊,身子懸空,偏過頭去,是顧延把他拎了起來。男孩腦門充血,兩條腿拼命撲騰。
姜荻趁機拔出小腿,想再蹲下去瞅瞅那神像的名堂,超市后門的方向忽然響起一聲厲喝:“你們幾個做什麼的?!”
小男孩面露喜色,大聲呼救:“爸!爸爸!”
一位瘦高的男人從貨架盡頭走近收銀臺,樣貌與小男孩有幾分相似,都是端正的國字臉,興許就是超市老板。
聽到兒子的求救,老板卻連看都不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上破碎的神像,再抬起頭時,他顴骨下的肉筋抽搐,下頜骨咔咔作響,表情憤怒到扭曲。
“余娘娘!你們毀了我家的余娘娘!”超市老板再沒有體面,像一頭撕碎□□的野獸,狂怒地向離他最近的姜荻撲去。
姜荻身形一閃,拔.出夜鷹抵住老板眉心,方才止住他前沖的勢頭。
指尖扣住扳機,姜荻青蔥俊俏的臉繃出一絲威脅的狠意,心里卻在懊惱,他們不想把事情鬧大,但往往計劃趕不上變化。
“哈哈!”張胖子拍手叫好,“快問問他,這神像是什麼鬼?里面怎麼會有小孩兒的尸體?”
超市老板重重地呵了聲,怒火退去些許,臉上逐漸浮現出幸災樂禍的神色。
姜荻和顧延對視一眼,正打算問個清楚,小超市門外突然人聲鼎沸。
轉頭一看,外邊不知何時聚攏了一大幫人,俱是兇神惡煞,手里還拎著鐵棍、酒瓶一類的武器,估摸著是周圍的店家聽到老板先前喊叫的動靜趕來了!
我去,至于麼?
眼見來者不善,姜荻暗暗叫糟,沖顧延和張胖子比劃個手勢,二話不說松開手里的兩個人質,飛也似的朝超市后門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