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荻一把扯住荊棘尖尖,把玩、撥弄上頭的小刺。
看到黑霧荊棘現在人畜無害的模樣,再想到不久前,他在2022所見那群密密麻麻攻陷整座醫院的荊棘,心下吐槽道,好家伙,跟顧延一樣,都挺能裝啊。
顧延摸摸鼻子,喉結上下滾動,生出些許古怪的燥動。
耳畔仿佛有一個聲音在蠱惑,纏住他,吸吮他的血……
顧延在想什麼,姜荻半點不知情,只是緊盯住黑霧荊棘嚴陣以待。
良久,姜荻勾住荊棘的手指陡然一空,再低頭去看時,盤踞在他腳邊的那團黑霧已然消失不見。
“哥!”姜荻大喜過望,猛地抓住顧延的手。
顧延反握回去,指尖微微戰栗。體內鬼氣消失的瞬間,他就有所感應,一直壓迫、撕扯他的靈魂的戾氣散去,取而代之的某種暖融融的力量,渾身驟然一輕。
他試著讓黑霧荊棘再出現,卻被姜荻的擁抱打斷。
姜荻笑得像一只偷腥的貓:“別試了,沒用的。”
說完還拿臉頰在顧延肩窩里蹭了兩下,邀功一樣。
顧延猜到姜荻或許在過去做了什麼,才讓他擺脫長久以來的折磨,心緒幾度起伏。他閉閉眼睛,張開雙臂把姜荻摟進懷里,掌心隔著薄薄一層拘束服一寸寸撫摸姜荻的脊背。
擁抱許久,久到姜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訕訕推開顧延,耳尖微微發燙。
他欲蓋彌彰道:“咳,別摟摟抱抱的,像什麼樣子?等出去了,有你坦白從寬的時候。”
*
姜荻行走江湖突出兩個字——謹慎。
接連兩天,姜荻都跟顧延黏在一塊,搞得莫問良和江鱘都忍不住調侃,這是床頭打架床尾和。
姜荻連忙否認,絕無此事!復合是不可能的復合的,只是挨著顧延方便用【生死簿】做測試罷了。
連續測出兩個“長命百歲”,姜荻長舒一口氣,又翻出【賭狗的十四面骰】,雙手合十攏在手心里晃了晃,擲了出去。
金光散落,十四面骰朝上的一面是為運勢極佳的“壹拾貳”,不算最好,但也很不錯了。
姜荻暗暗握拳,心思稍定。完成以上工作,這才算做好了萬全準備,起身往負一層走去。
玩家們都集中在一樓大廳,見姜荻和顧延往樓下走,都抱著有人做出頭鳥不如跟著去碰碰運氣的心思,也跟在他們身后走向手術室。
護士就候在一號手術室門口,看到她,玩家們齊齊抽一聲涼氣。
屬實是被壓迫出心理陰影了。
“313,你很準時。”護士微笑著推開手術室的門,“請進。”
姜荻剛往前半步,就被顧延攥住小臂。他疑惑地側過頭,聽到顧延壓低聲音說:“我來吧。”
“干嘛?搶風頭啊?去去去,邊兒去!我都還沒跟你算賬呢,皮給我繃緊點兒。”姜荻斜眼過去,把顧延擠開。
顧延沉默片刻:“……副本通關后見。”
姜荻唔了聲,與顧延擦肩而過,他朝后揮揮手,道別的姿態瀟灑,但要說他心里絲毫不慌是不可能的。
大門關閉,手術室燈亮起。
走廊里,玩家們都沉默下來,緊張地注視門框上方的紅色警示燈。
姜荻走進手術室,在護士的叮囑下脫掉臟兮兮的拘束服,噴過刺鼻的消毒噴霧,套上一件青色的棉質罩袍,躺在手術臺上。
咔嗒,蒼白的無影燈打開,亮得姜荻睜不開眼。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眼睛才重新聚焦,有工夫去觀察手術室的環境。
廢舊的手術室比2022年時破敗許多,兩側的金屬儲物柜大開,地上鋪著灰撲撲的塑料布,隔簾沾著褐色污垢,三張手術床只剩下中間這張能用。
耳畔響起金屬器械碰撞的輕響,姜荻頭皮發麻,后知后覺地想,自己還真是膽兒肥,這都敢親自送上來給副本boss開瓢。
為了緩解凝重的氣氛,姜荻抿抿嘴唇問:“護士,你們這兒醫保報銷嗎?”
護士收拾器械的動靜停住,姜荻立刻嚇得干笑幾聲:“哈,哈哈……您繼續。”
視線被臉盆大的無影燈阻礙,從仰躺的角度只能看到護士緊繃的下頜,以及人造皮膚上微不可查的連接縫。
冰冷的麻醉劑注入皮膚,流入血管,眼前的光點斑駁、搖晃。
姜荻深吸一口氣,套近乎:“護士長,你上次見到雙胞胎的鬼魂是什麼時候?”
護士拔出注射器,把麻醉劑的瓶子丟進醫療垃圾袋。姜荻看著視野邊緣如水波般搖晃的注射器,腦海中忽然闖入在【預言家石盆】里看到的畫面——
慘笑的護士,長長的注射器。
姜荻心尖突地一跳,覺出不對,但又說不清哪里出了問題。麻醉劑正在一點點侵蝕他的理智,延緩他的思緒。
“調取工作日志,2032年8月20日。”護士的聲音平靜無波,像是在按部就班地朗讀資料,“中元節,醫院里的地縛靈們焦躁不安,到了晚上我才意識到,他們早就預感到危險的降臨……”
在玩家們陷入死亡沉眠的十年后,有關醫院的怪異傳聞終于不再有人提起,基金會高層卻始終惦記著這座島嶼上寶貴的研究數據和樣本。
百分之三百的利益足以讓資本家付出血的代價,何況,仁愛醫院保存的是能改變世界格局、撼動規則秩序的實驗品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