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工們闖進來前,顧延用指尖在他手腕內側輕輕摩挲,俯身說:“配合一點。”
于是,他沒有反抗,順從地被帶到負一層,推進手術室,眼看要挨上一刀。
真是日了狗了!姜荻暗罵。被手術刀剌一下倒沒什麼,他怕的是死在手術臺上,那還怎麼救顧延?又如何把情報帶回2047年?
可顧延說要將計就計,他沒有猶豫,幾乎下意識地選擇相信顧延的話,回過頭來才覺得哪哪兒都是坑。
話說回來,顧延他人呢?!
一根長針刺入血管,姜荻渾身肌肉一緊,為免被人發現他已經醒了,強迫自己放松下來,感受著冰冷的藥水流入四肢百駭。
他豎起耳朵,聽到那位瘋子醫生在跟人交流麻醉劑量,又往他臉上罩了一只氧氣面罩,猜到現在給他打的估計就是麻醉劑。
姜荻心里有些慌,他昨天才挨了一針過量鎮靜劑,現在又上麻醉,一會兒就會像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耳邊響起嗡嗡聲,起初姜荻沒意識到那是什麼動靜,直到震動的刀片貼在頭皮上,才終于明白醫生即將給他做開顱手術,這是要先把他剃成光頭。
“!!!”
就在姜荻猶豫是先給那地中海醫生來上一拳,還是犧牲頭發,憑意志力硬扛到手術開始,得到更多情報再說時,手術室外又響起急迫的警鈴聲。
有人推門進來,對醫生竊竊私語,姜荻的耳朵動了動,只隱隱約約聽到幾個字:“……病人暴動,情況緊急!”
當啷,醫生扔下推子,賭咒似的罵了幾句,一行人撂下姜荻慌忙離開,轉眼間,手術室變得靜悄悄的,只剩下心電儀滴滴聲不絕。
姜荻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輸液針,藥瓶砸向地板,碎成一灘玻璃渣。
不用猜也知道,醫院里的動蕩是莫問良他們搞出的好戲,為的正是給他和顧延打掩護,好為他們搜集線索提供可乘之機。
時間緊迫,姜荻踉蹌著爬下手術臺,捂住暈乎乎的腦袋,環顧四周。
這間手術室足有一般醫院手術室的兩倍大,兩張并排的手術臺旁有一間用玻璃隔開的實驗室,長桌上有各式各樣的實驗檢測儀器,一排排冷藏柜靠墻而立,架子上擺滿一只只玻璃罐。圓柱形罐子里的東西在藍熒熒的燈光下漂浮,仿佛在深海浮游的水母。
姜荻萌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快步鉆進實驗室,按下電燈開關,藍光如潮汐般退去,罐子里儲存的分明是一顆顆人類的大腦。
“操!”
雖然早有預料,但直面這幾柜子的人腦,還是讓姜荻五內翻騰,一股酸水往上涌,想到這些人極有可能是和他們一樣的玩家,脊背一陣發涼。
他壓下想吐的沖動,挨個去查看玻璃罐上的編號,標簽上沒有名字,想從上百只標本里找到屬于兩個小女孩的大腦無異于大海撈針。
豆大的冷汗從額頭滾落,刺得姜荻眼球酸疼,睜不開眼。小半瓶麻醉劑的效用也慢慢開始顯現,姜荻的思維逐漸遲鈍。
莫問良和江鱘他們不知道能撐多久,隨時會有人進入手術室發現他……緊迫感讓他無法保持冷靜。
“唔!”姜荻發狠,用力咬了自己一口,手腕上落了一圈牙印。
忽然間,姜荻留意到靠門的冷藏柜角落有兩只擺在一處的標本罐,編號相近,防腐藥液里浮動的大腦似乎比其他標本小上一圈。
人類嬰兒的大腦重量約為成年人的四分之一,三歲時會接近成人的四分之三,直到十五歲才能生長到成人一樣的大小。
那對雙胞胎小女鬼的年紀不超過十歲,大小區分不會太明顯,姜荻比對了一輪,方才確定他沒有想錯,這兩只標本的確比別的要小一點兒。
盡管不能百分百肯定,但事到臨頭也只能賭一把!
姜荻憋住氣,小心取出兩只標本罐,把它們放進用于丟棄醫療垃圾的推車,拉上蓋子,火急火燎地換上掛在門后的淺綠色罩衣,戴好口罩,金發仔仔細細塞進塑料頭套,假扮成打掃手術室的護工,推著車走出門。
負一樓空無一人,穿堂風涼颼颼地拂過后頸,車輪的轆轆聲格外清晰。
姜荻腿腳有些發軟,上半身的重量壓在推車扶手上,悶頭往前走。
東面走廊一共有三間手術室,方才他所在的一號手術室燈亮著,另外兩間卻黑漆漆的一個人也無。姜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恨不得去廣播室發布尋人啟事,讓顧延趕緊出來。
路過停尸房,姜荻步履微頓,一縷縷冷風從門縫涌出,纏上腳踝。
不是吧?
姜荻右眼皮一跳,推開停尸房虛掩的大門,就見停尸房當中的幾張不銹鋼床上躺著一個人……
顧延?!
姜荻愣了愣,周身血液冰涼,剛想沖進去,停尸床上的人就坐起身,白慘慘的燈光越過顧延的睫毛和深邃的眼窩,在他眼下落了兩片陰影。
姜荻簡直想罵娘,話說出口的時候還丟臉地哽咽了:“你躺那兒做什麼?裝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