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鱘把骷髏搬到過道上,指了指白大褂。衣襟下方繡有藍色的“仁愛精神衛生中心”字樣,緞帶般的字體圍繞著一個青藍色標志,圖案是一雙手捧著盛放在橄欖葉鳥巢上的大腦。
顧延掃了一眼, 立刻察覺不對:“醫生的名牌不見了。所以你的推論是, 2022年的你在殺死醫生后帶走病歷, 偷走名牌,換上醫生的裝扮,混進了NPC的隊伍?”
莫問良嗤笑:“不愧是你。”
江鱘聽他譏諷的語氣也不惱,聳了聳肩,溫聲說:“我只是很了解我自己。”
江鱘有意無意地略過一些話沒說。他的自知之明包括對自身武力值的認識,一般情況下,他身邊都跟著陸小梢貼身保護,極少出手殺人。如果在2022年他也和莫問良、顧延結盟的話,殺NPC這種事交給他們做更為穩妥。
這位NPC由他親自動手,全程不見顧延等人……江鱘苦笑,心想,情況不妙啊。
陸小梢沒有忽視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憂慮,長而挑的眉毛緊皺。
顧延被江鱘擺在臺面上的無賴噎了一下,從褲兜里掏出一團皺巴巴的紙拋過去。
江鱘接住,打開來面露驚訝:“你的病歷?”
“嗯。”顧延頓了頓,矜持道,“姜荻第一天給我的。”
在場的眾人一齊沉默,忍不住在內心咆哮:不是分手了嗎?!還有,你這炫耀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江鱘仔細翻閱病歷簿,紙頁泛黃發脆,醫生的字古往今來都如同天書,眼前這本更是糊成一團,艱難地辨認其中顧延相關信息,大概拼湊出“攻擊行為”“認知障礙”幾個字。
他搖搖頭,得出結論:“我不確定是否是醫生手里的那些病歷。
姜荻在哪兒找到的?”
顧延:“護士站。”
江鱘皺眉沉思,金邊眼鏡跟著往下滑。許久,他打破沉默:“絕密的病歷應當不止這些內容,得找到全部病歷才能肯定。不過,想到去護士站找線索的不會僅有姜荻一人,現在去可能有些遲了。”
莫問良沒了耐性,拍板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眾人正要動身離開350病房,顧延墨黑的瞳孔忽而一沉,掌心朝下壓,隨即,門外走廊響起護士鞋踩在大理石磚上的聲音。
艸。莫問良無聲罵了句臟,環顧一圈,所有人都僵立當場,臉色發青。
他們仍處在機器人護士的捉迷藏游戲里,雖然人多勢眾,但護士的武力值深不可測,要是被發現,想要撤離至少要折損兩三個人。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屋子的人貼住墻面屏住呼吸,動也不敢動。
陸小梢忽然臉色大變,給江鱘使眼色。方才她進屋時怕跟莫問良的人起沖突,以防萬一,沒把房門鎖死,僅僅虛虛搭上鎖扣,風一吹門就會被打開。何況護士在外,他們在里,眼神銳利些便會察覺不對。
顧延留意到陸小梢和江鱘的眼神官司,臉色微沉。他抬眸看向天花板,在病床正上方有一處通風口,一平米不到,勉強能鉆進一個成人。
嗒,嗒嗒……
顧延打了個手勢,無聲無息地穿過眾人,撿起地上骷髏的腿骨,悄默聲打開一條門縫,把骨頭往走廊另一頭丟。
骨碌碌的滾地聲響起,腳步聲隨之一停,腳尖一轉往反方向去。
陸小梢被顧延突如其來的行動嚇個半死,就見顧延輕巧躍上病床,快要散架的鐵架床竟然一動不動,沒發出一點兒吱妞聲。
顧延右手揮刀卸掉通風口的金屬合頁,左手輕松接住,收著氣力放好,還偏頭躲開沙塵暴似的陳年灰塵,一系列動作如行云流水,看得陸小梢等人目瞪口呆。
顧延站在床頭,居高臨下地命令:“上去。”
說罷,顧延單手撐著通風口邊緣,猱身而上。初一公會的兩個壯漢也跟了過去,動靜大了些,還被顧延賞了一記眼刀。接著是調查組的四人。
莫問良殿后,嘴唇翕動催促:“動作快點。”
幾乎在陸小梢的鞋尖剛縮進通風管道的瞬間,350病房的門就嘭的一聲,被人從外頭撞開。
護士面色平和,發髻一絲不亂,戴著完美而標準的微笑:“328號,抓住你了。”
莫問良把煙別到耳后,咔咔活動指關節,絕望了一瞬后,內心平靜無波。
他自嘲似的笑笑:“你很厲害,死在這里也不算太憋屈。”
眨眼間,機器人護士疾沖到莫問良身前,莫問良閃身避開,右手一揮,打火機迸發的火舌就如一彎弦月劈在護士手臂上,堪堪躲過一擊。
可是,他沒聽到預料中滋滋啦啦的燒灼聲,護士的袖口被燎出一道黑痕,碳化的布片簌簌剝落,下面的人造肌膚竟毫發未損。
“媽的。”
莫問良破口大罵,人已被逼到通風口下方。他有意退到窗臺附近,以免護士發現通風口的不對勁,給顧延一行人爭取時間。
然而好景不長,就在莫問良長腿一掃,打算屈膝給護士來點陰招的時候,護士卻在躲開的剎那瞥見了天花板上的異狀。
人造眼球轉動出一個詭異的弧度,冰冷空洞的眼神刺向莫問良,似有高壓電流竄過全身,令他渾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