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咚。
姜荻一個趔趄跌倒在地,顧不得揉屁股,就蹬著腳后跟往外挪出去幾步。
空氣焦灼得像鐵板燒,姜荻即是滋滋啦啦冒煙兒的肉。
混蛋!
姜荻自是氣得不行,但不想跟顧延計較,顯得他有多在意似的。
“說正經的。”姜荻抿抿唇,嘴角往下撇,“顧延,你有什麼想法沒?這字我可以確定是我寫的沒錯,騙你我是小狗。但這個房間,這座醫院我百分百沒來過。除非……”
“除非你來過,但是不記得了。”
顧延單膝屈起,相隔一段體面妥帖的距離,并排坐到姜荻右手邊。他的胳膊搭在膝頭,指骨修長明晰的手指自然垂下,輕敲著小腿。
顧延沉思了一段時間,姜荻耳畔徒留他淺淺的呼吸和自個兒的心跳。
如同潮汐一般轟鳴。
“在時間上做文章的小說和游戲我見得多了。”姜荻啃著食指指節,轉移注意力,“你說,會不會是二周目?嗯,就是說,之前我們所有人都進入過一次《仁愛醫院》,但由于某種原因通關失敗,并且找到了再來一次的法子,這句話是上一回合的我留下的線索?”
顧延就在身邊,姜荻沒法兒集中精神,但這話說出來,他又很快找到漏洞。
“不對,不對。假如是時間循環的副本設定,時間上還是解釋不通。起碼,攝像機的系統時間不該出現二十五年這麼大的bug。”
“嗯。”顧延頷首,“以攝像機時間為基準,2047年11月,如果這是真實的時間,和醫院廢棄的現狀也對得上。既然不是時間循環的套路,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外物隨時間變遷,不變的是玩家,而時間真實地流逝了二十五年。
”
他的聲音低沉,說的是讓人性冷淡的推理,但一字一句仿若羽毛,簌簌磨蹭姜荻的耳膜。
姜荻吁口氣,熱乎乎的水汽拂過眼瞼。他低著頭,用指甲去摳地上的消音棉。
“喔。顧延,你不覺得被困在一個副本二十五年更可怕了嗎?倘若這次沒能出去,再來一個二十五年,豈不是要老死在這里?”
顧延偏過頭,深深看了眼姜荻。淡金發梢沾著墻灰,白皙的臉臟兮兮的,像只在火堆里撲棱翅膀護心毛蓬松的小鳳凰。
“不一定。”顧延思索片刻,問他,“姜荻,你有沒有聽過一則科學逸聞,曾有一批身患絕癥的病人因為當時的醫療水平不能治愈病癥,選擇將自己的身體冷凍封存,期盼在未來的某一天能夠被解凍,以此延續生命。”
姜荻聽懂了顧延的潛臺詞,猛地搖搖頭:“這只是你的臆想。按你說的,我們被冰凍起來,在二十五年后重返人間,那為什麼沒遇到一群科學家排著隊給我們做手術?這破醫院,連個正常的醫生都沒有。”
他指指破了一個大洞的天花板:“墻皮都被人扒了!”
顧延鋒利濃郁的劍眉輕挑,不置可否。
姜荻扁起嘴呼口氣,撇下顧延走到門邊,仔細研究那船舵一樣的圓形門鎖,企圖尋摸出撬鎖的辦法,早些出去呼吸高貴單身人士的新鮮空氣。
“不用看了。”顧延叫住他,“這是氣壓裝甲門,厚度十厘米以上,密碼和鎖頭在外頭,想著撬鎖不如直接拆墻。”
“哦?拆墻?你早說啊。”姜荻喜滋滋地拔出夜鷹。
顧延按了按眉心,冷冷道:“這是地基承重墻,用燒灼彈強行破開,萬一上層坍塌,我們會被一起埋在地下。
”
話音未落,姜荻扣動扳機。
砰!
燒灼彈裹挾著粉色火光和滾燙的熱意竄出槍膛,擦著顧延的鬢角射入墻面。
姜荻拎著槍,指尖套著扳機,槍托在他手心旋轉,差一分一厘就會走火,動作危險至極。
他抬起腿,毫不留情地踩在顧延肩上,顧延眉心緊擰,并沒有躲開。
“你求之不得是不是?情愿和我刨個坑死一塊兒,也不樂意……”
姜荻冷著臉,像剛從冰柜里拿出來的冰糕,絲絲兒冒涼氣,一股壓抑多時的無名火在他體內亂竄。
他咬住舌尖,輕聲說:“也不樂意和我一起回去。”
顧延手撫上姜荻小腿,虎口掐著纖長的跟腱往上。
等姜荻受不住,氣急敗壞地蹬開他,踉蹌著沾好,方才用冷靜到冷酷的聲音說:“不可能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姜荻強自維系的鎮定如春日融冰,在剎那間迸裂。他死死抿緊唇,眼眶水汽氤氳,酸沖的淚意往上涌,被他盡數咽下。
一道潛藏在內心深處的聲音再次浮上心頭,縈繞耳畔——
也許顧延沒有他想的那麼喜歡他。
至少,在姜荻和《夢魘之牙》間,顧延選擇了后者。
是他的錯,心里沒數,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艸。”
姜荻抹了把淚痕,手背貼著眼皮平復呼吸,還是覺得委屈。
早知道就不談戀愛了,每一步都在被顧延主導,交往也好,喜歡的程度也好,就算已經分手,他的心情晴雨表仍在被顧延影響。
真的好不公平。
可是要他就這麼放棄,又好不甘心。
姜荻把夜鷹塞回槍袋,蹲下身,膝行幾步,半跪在顧延身前,束在大腿外側的黑色皮質槍背帶勒出緊繃流暢的肌肉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