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荻沒傻到去開燈,暫時靠月光照明。
墻上掛著一只圓形塑料鐘,紅色殼子,黑色指針。姜荻看了眼時間——三點。
凌晨三點……
那離天亮也沒幾個小時了。
姜荻奓著膽子掀開床單,彎下腰去檢查床下,沒有人,有一指節厚的灰。
又去翻門口的衣柜,不到一米寬的木頭柜子嵌在墻壁的凹槽內,形狀讓姜荻想起棺材。
他繃著一張小臉打開柜門,撲面而來一股樟腦味。
衣柜上方的格子里有一只紙盒,姜荻打開蓋子,里頭是一臺老式DV攝像機,一塊鋰電池。
橫桿掛著一件皺巴巴的病號服,一件老舊的白色連體拘束服,最底下擺了一雙塑料涼拖。
“這是……?”
姜荻捻了捻拘束服的袖口,材質是某種結實的帆布,領口豎起,袖管和褲管都有奇怪的黑色皮帶。
普通醫院有這身衣裳?姜荻心想,八.九不離十,所謂的仁愛醫院是一家精神病醫院。
他自認精神狀況良好,被關進精神病院多少有些冤枉。神之齒那四個人可就不一定了,送來仁愛醫院改造改造,何嘗不是一種命中注定?
姜荻扯起嘴角,苦中作樂地笑了笑。
顧延不在,他不但要在群狼環伺下通關副本,而且得想法子把S級道具搞到手,還不能讓神之齒的人起疑,否則前功盡棄。
“欸。”姜荻嘆口氣。
忽然,他余光瞥見一道白色人影,悄無聲息地站在門后。
臥槽!
姜荻毛骨悚然。他霍然扭頭,夜鷹已在手中,槍口直指人影。然而,扳機還沒扣下,他就松了口氣。
那是一面掛在門后的鏡子,方才被衣柜門遮擋,處于視野盲區沒注意到,人影只是他自己的身影而已。
“我就說嘛。”
如果有陰氣、鬼怪出現,以他如今的水平會立刻察覺。
可還沒等姜荻長舒一口氣,門外的走廊上就響起一聲尖利的慘叫,像是有人在大呼救命。
下一秒,仁愛醫院又重歸靜謐。
但姜荻依然起了一身白毛汗——右上角的數字變了。
【9天23時50分11秒】
【48人】
副本才開始十分鐘,就有玩家死亡。
姜荻神情凝重,輕輕啃咬食指關節,心想,自己跟張胖子幾人胡編亂造的“四星副本”怕是一語成讖。
他貼著門板,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剛剛的叫聲那麼大,其他玩家不會沒聽到,現在估計都和他一樣在扒門縫。
嗒、嗒嗒。
有腳步聲從遠處響起,似乎是某種膠底鞋子踏在大理石地磚上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近,與之相伴的是小推車輪子骨碌碌的響動。這聲音很是耳熟,似乎有護士在巡夜。
腳步聲停了。
篤篤、篤篤,敲門聲。
姜荻脊背發緊,像上緊弦的弩,門板在他眼前震動。
一道溫柔沙啞的女聲響起:“313號的病人,該用藥了。”
我勒個大草!
姜荻冷汗都出來了,才死了一個玩家,如今情況不明,他哪里敢給護士開門。
萬一是開門殺,他不就GG了?
姜荻舔舔嘴唇,想拖延時間。可是下一秒,只聽鎖舌咔嗒一聲響,黃銅把手便緩緩轉動。
是了,精神病院的護士怎麼會沒有鑰匙,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是被反鎖在病房里任人宰割!
姜荻一溜煙躥回床上躺好,扯好單薄的被單,雙手交疊在小腹上。
骨碌、骨碌,小推車停在床邊,緊接著,床簾被人拉開。
姜荻裝作睡眼朦朧的樣子睜開眼,頓時渾身發涼。
站在床邊的“護士”有著人類的外表,溫和禮貌的笑容,甚至于月光下肌膚的紋路都纖毫畢現、栩栩如生。
但姜荻看得出,這東西絕不是人,更像是一種擬人的機器。
他咽口唾沫,自來熟地打招呼:“晚上好,護士小姐。”
護士扯起一抹人性化的微笑,露出八顆牙齒,衣著一絲不茍,但肢體動作一板一眼的,有些生硬,讓姜荻感到強烈的不適。
“晚上好,313號。”
護士NPC從推車上方的金屬藥箱里取出幾支透明藥劑和一根小臂長的針管,嫻熟地抽好藥劑,再給姜荻的小臂扎上橡膠止血帶。
姜荻本能地想躲,可他心念一動,那護士就像看穿他的念頭一樣死死鉗住他的胳膊,手勁奇大無比。
護士低下頭,沖病床上的姜荻笑了笑:“乖孩子,313,打針不會疼的。”
姜荻渾身戰栗,腦門咚地撞在鋼架床頭上。
若是拿出夜鷹硬拼,他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可是,一分鐘前的慘叫聲猶然在耳,他不確定,如果開局和護士NPC對打會發生什麼不可預知的事。
都是四星副本了,那名死去的玩家不會是純粹的新人。正因如此,才更讓姜荻懷疑,不是NPC太強無法反抗,就是所謂的藥非上不可。
冰冷的針尖抵在胳膊內側的血管上,即將戳破他的皮膚。姜荻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透明的汗毛倒豎。
打,還是不打?
這種向前向后都有可能是死局的情形,竟然在副本開局就出現。
姜荻咬緊牙關,閉上眼睛。
賭一把!
藥水注入血管,一束冷刺刺的涼意在體內流竄,暫且沒有其他不舒服的癥狀。
“呼哈,哈——”姜荻大口大口喘息,太陽穴淌下豆大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