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告狀。
顧延挑眉:“都殺了麼?”
“差不多吧,它們的魂魄不全,我也沒法用水滴法杖帶回來。最后都昏過去了,玲子說,她把走尸留給白七角處理,也算‘父債子償’吧。”姜荻手舞足蹈地比劃,“一整座縣城都是走尸,真特麼的……”
“姜荻,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顧延看出姜荻的遺憾,沉著聲音安慰,溫暖而干燥的唇落在眉心。
姜荻頓了頓,很不好意思地抿抿嘴,讓顧延的虎口扣住他的后頸,順從地仰起頭,嘴唇微張。
少頃,顧延松開氣喘吁吁的姜荻,讓他站起來,檢查身后的傷勢。
嘩啦——
熱水濺出木盆,在平房的砂石地上汪了一灘,映出兩道交頸相貼的影子。
空投的藥水加上玩家的肌體自愈能力,也僅僅是讓姜荻的傷勢從不忍卒視恢復到勉強能見人的地步。
白皙柔韌的身體仍橫著大面積的血痕,肩胛骨和手臂上都有駭人的貫穿傷。光是看著就能想見,當時的場面有多麼驚心動魄。
新生的血肉被熱水泡得發白,有些疼,但姜荻咬緊牙根,尚能忍受。
比起疼痛,顧延的視線更加如有實質,像羽毛一樣掃過肌膚,明明是背對著,臀肌也忍不住繃出緊致的線條,是手覆上去,剛剛好能貼合的弧度。
顧延垂眸望著姜荻,那副強忍委屈和痛苦的模樣令他喉嚨干啞。心疼有之,但更多地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澀心緒。
想輕輕摟住姜荻,溫柔地安撫,吹吹傷口緩解痛意,也想用力把姜荻禁錮在懷里,用親吻來哺渡氧氣。
顧延喉頭咽動,忍下難言的燥意,到底是什麼也沒做。
他起身給姜荻換過水,又拿了張干凈的床單,像打包一只大白兔奶糖一樣把人包進去,安置在鋪了暖和干草堆的炕上。
姜荻對顧延危險的想法一無所覺,等顧延給他擦頭發,看到那人掌心的刀傷后,注意力立刻被轉移過去。
“哥,你的手……”
“小傷。”
顧延攤開手,任由姜荻捧在掌心察看,無所謂地把枉死城的支線任務前因后果說了,給姜荻嚇得不輕。
“我去,我還以為自己倒霉透了,喝涼水塞牙,炸了走尸的窩,沒想到你這頭比我那兒更離譜。”姜荻拍拍胸口,吁口氣,“幸虧咱們兵分兩路,要是你去永昌縣,我去枉死城,哦嚯,那就GG了。”
顧延悶笑,揉一把姜荻半干的金發,讓他早些休息。
姜荻嘆口氣,熱乎乎的鼻息落在顧延手心的刀傷上,而后捧起顧延的右手,往那阻斷生命線和姻緣線的傷口邊親了親。
末了又抬起頭,說:“要你抱著我,一起睡。”
“……好。”
顧延心說,姜荻出去一圈,膽兒肥了,會撩撥人了。面上依舊平靜,只是躺在炕上,摟住姜荻腰時的力道大了幾分。
日頭躍出地平線,喧鳥撥動山嵐。姜荻才昏睡過去兩小時不到,就悄然醒轉,眼神蒙眬。
昏昧的光線像輕紗一樣籠罩在顧延身上,勾出側顏凌厲的線條。
姜荻趴在顧延胸膛,下巴點著,肆意端詳,心里有諸多紛雜的念頭。
神之齒的道具他想白嫖,和顧延假裝分手,演一出《榜一大佬慘遭小情人背刺》的戲碼是必要的一環。
現在的問題是,他該怎麼跟顧延說?
依照顧延的性子,絕對不會同意讓他去接近神之齒那群物理神經病和反社會分子。
他敢說一句分手去做二五仔,那在隔壁廂房睡大覺的罪魁禍首張胖子,會立即身首分離。
其實,錯過神之齒的兩個道具,他和顧延未必不能在之后集齊,他手里有三個S級道具,顧延有一把龍牙刀,不急于一時半刻。
可姜荻偏偏缺的就是時間。他想盡快,盡快結束這一場荒誕的大夢。
而且他也不確定,顧延是否像張胖子說的那樣,并不想終結夢魘。
“欸。”
姜荻兩只拳頭交疊,杵著下巴,輕輕嘆口氣。
顧延的睫毛微微顫動,從深眠中醒來。
“早。”他揉搓姜荻的耳垂,暗示性十足。
姜荻的臉噌地紅了,半是眷戀,半是心虛地蹭過去,交換一個漫長的親吻。
*
休整兩日,姜荻滿血復活。
時值中元節,人頭峰的山風陰惻惻的,刮得人臉頰生疼。
無頭村的女眷大多留了下來,幫玩家們將罌粟田里的作物連根拔起,沉默地旁觀姜荻用生石灰銷毀罌粟的種子和果實。
“今晚子時齋醮結束之后,想下山的人就可以走了。”姜荻站在村里的井邊發放銀錢,“永昌縣亂得很,永順縣死水鎮的人都跑光了,要我說,你們還是拿銀錢換了干糧,往南去。”
“多謝恩公,我們曉得的。”
婦人們抱著孩子,唯唯諾諾地接過銀元,放在嘴邊咬一口,小心翼翼塞進鞋底。
一句“恩公”叫得姜荻臊得慌,他慌忙擺擺手,扭頭問玲子:“紙扎人準備好了嗎?”
玲子瞥一眼整整齊齊立在屋檐下的紙扎,回答:“我們加班加點做了兩天,差不多有五六十只。”
姜荻舒口氣:“應該夠了。”
一切準備就緒,到了晚上,闔村老弱婦幼在村口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