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哨聲劃破令人恐懼的靜謐。形形色色的走尸們安靜一瞬,停住腳步,因腐爛而空洞的眼眶直勾勾望了過來。
“!!!”
姜荻來不及欣喜,先頭爬上戲臺的戲班子尸體們又抬起沉重的腳步,篤篤,篤篤,仍保持著生前唱戲時優雅的步態,擺開架勢向他走來。
“我艸!”
姜荻罵了聲臟,扭頭就跑。
蟻多咬死象,他打游戲都能被小兵拍死,那麼多走尸,夠他喝一壺了。
縣衙為三進小院,中間呈一個回字形。
姜荻鉆進層巒起伏的假山,猛地與走尸們拉開距離。但耳畔不斷響起的腳步聲和嚎叫聲依然在提醒他,用不了多久,縣城里所有走尸都會聚集過來,到時他插翅也難逃。
“呼,呼。”
姜荻背靠陰涼的山石,胸膛劇烈起伏,努力平復呼吸,嗓子眼里漫上一股血味。
白師公搞那麼大陣仗,用整座永昌縣城作為后手,反而側面說明了流金堿大概率藏在縣衙。
那麼,現在的問題是,他會把流金堿藏在縣衙的哪個位置?
如果他是白師公,易地而處,流金堿這樣價值萬金的寶貝,會藏在一個避人耳目的地方。
書房?拿油紙包裹放在井底?
不對。姜荻屈起食指抵在唇邊,輕輕啃咬指節。不論是六爺還是他的手下,在意識到自己的死亡真相前,都保持著活人的意識。
既是活人,就會有貪婪之心。藏在縣衙的哪個角落,都要可能被人盜走。
倘若他是白師公,會相信尸體,而不會相信尚未化為走尸的人類……
姜荻靈光乍現,想到一個重兵把守,絕對安全,也絕不會有人猜到的地方——六爺!
六爺活著時,是割據一方的軍閥。六爺死了,是白師公行走的保險柜與炸藥包。
“我去,那我該不會要……”
姜荻打個激靈,臉色發白,突然,他感覺到背后刺來一道陰冷的視線,一時如芒在背。
“誰?!”
姜荻舉起夜鷹,猛地彈出去,柔軟的腰身一扭,纖長的肌肉繃出漂亮的線條,砰砰砰,抬手就射!
子彈射在假山石上,碎裂的石塊飛濺。
姜荻別開臉,躲過崩落的碎石,緊接著就看到方才他倚靠的那塊屏風似的大石頭上,有一處指甲蓋大小的孔洞,一只猩紅的眼睛正透過孔洞窺視。
他下頜的皮膚麻麻地一緊,死死咬住下唇才沒叫出聲。
旋即,姜荻扣動扳機,桃粉的子彈高速旋轉著,嘭的一聲穿過洞眼,把那顆眼球射爆!
擔心槍聲會引來更多走尸,姜荻不敢再留,一個箭步竄出假山,踩著屋檐的影子避開成群結隊的走尸,爬上屋頂,打算抄近路返回后院戲臺。
剛一攀上屋脊,姜荻就差點跌下去。
只見縣衙外的街道人頭攢動,圍墻上擠滿了走尸。有的跳下墻頭后腐爛的小腿因不堪重負而彎折,咔嚓一聲脆響,身體被鋒利的腿骨穿成串,雙臂仍在掙扎著往院子里挪動。
有的踩著前人尸體堆作的小山,滑滑梯一樣滾下來,踉踉蹌蹌、東倒西歪。
這一刻,姜荻適才明白何謂人命低賤如螻蟻,對白師公的憎惡也就越深。
“六爺周圍的走尸只多不少,哥,我該怎麼做?”他垂著眼睫,自言自語。
對死亡的恐懼讓姜荻萌生退意,顧延說過的,他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游戲副本而已,支線任務而已,何苦搭上性命?這些人都死了,就是活著,能記他的好?
可是,真要如此嗎?逃之夭夭,放任白師公草菅人命?讓那麼多人都不得超生?
姜荻背靠獸脊蹲下,內心無比煎熬。
沒多久,咔嗒,姜荻再度給夜鷹上膛,他躬著身子,單手持槍抵在腿根,腳步靈巧如貓,在瓦片上疾行幾乎沒有聲音。
后院,六爺的尸體附近,如他所想的那樣尸山尸海。走尸們站作幾個圈,將六爺拱衛其中。
來吧!
姜荻心下一橫,幾個點射將東北角的數只走尸射穿頭顱,隨后,他踏著瓦片飛速轉移到東南角的屋頂。
有走尸想爬上來阻攔,被姜荻不要錢似的燒灼彈打碎天靈蓋,而后一腳踹下屋檐。
“吼啊——!”
走尸們的眼睛閃爍紅光,滿是貪欲。姜荻占據高地,且打且退,盡量不讓更多的走尸爬上屋頂。
但事情似乎沒有那般順利,走尸體內有魄無魂,基本上沒有智力,悍不畏死,只有綿綿不絕的饑餓和殺戮之心。
姜荻的虎口都被震麻了,走尸的數目不僅沒見少,而且腦袋炸開花失去行動能力的走尸還都趴在了墻根下。
漸漸的,尸體一具接一具,堆成一摞摞尸山,更方便后面的走尸往上爬。
姜荻喉頭滾動,幾欲作嘔。
等到屋檐上站了幾十只走尸,歪歪斜斜向他走來,姜荻忽地眼前一亮:“就是現在!”
地面上的走尸終于被他的消耗戰術一點一點打出空當,現在,攻擊性最強的那幾只走尸都已爬上了屋檐。
姜荻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
他捏著鼻子跳下墻頭,身后的走尸爆發出怒吼。
地上的那些也不好對付,姜荻就地一滾,躲過花旦走尸的一桿金簪,再魚躍而起,避開十根蔻丹染過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