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道愈來愈亂,連年的饑荒、戰亂,像我們之前路過的死水鎮,就剩下零星幾戶人家,大多數人都逃難去了。”
“嗯。”顧延微微頷首,“沒有外人可用,無頭村又已經卷進煙土生意里跑不掉,不得不把主意打到自己人頭上。”
他冷著臉,眼神中帶有諷意:“你之前說的有點道理。無頭村原先最多上百戶人家,如今自殺自滅,剩下幾十個婦人和幼童。背后的人如果不是想留著人手煉制煙土,恐怕連這些婦人都保不住性命。”
柯里昂不愧為“專家”老炮兒,顧延說到這一步,他就立刻想到關鍵。
“煙土需要大片土地種植罌.粟,難怪村里沒有農田。他們在哪兒種的罌.粟?不在荒廢的田里,就是在山里……人頭峰的南面,我們還沒去過,在那兒?”
“罌.粟田有了,‘生產基地’不會在陵墓里,那樣容易中毒,但也不會離這座陵墓太遠,這才便于運輸。”
顧延嘖了聲:“從尸體身上得到煙土堿后,再繞路出去不合常理。墓室中一定有暗道通往制毒基地,找找吧。”
話音未落,顧延的瞳孔驟然一縮。
颯!
破風聲掠過他耳畔,墓室的拱形墻面映出一道長長的黑影,飛也似地朝他們撲來。
顧延和柯里昂身手矯健,閃身避開,然而黑影的目的并非是他們兩個,而是長桌上光芒耀眼的手電筒。
下一剎,只聽得咔嗒一聲,黑影卷起手電筒,開關霍然關閉。
手電嘭的一聲落地,骨碌碌地在青石磚上滾動。
*
另一邊廂,自打姜荻松口同意合作,張胖子的態度就諂媚了許多。
馬車在路上顛簸了一整天,直到翌日清晨才晃晃悠悠抵達永昌縣。其間,大多數時候由張胖子負責趕車,姜荻分神照料兩個小屁孩。
起初姜荻還神經緊繃,生怕張胖子半路出手殺人奪寶,見他一路老老實實的,該趕車趕車,該打獵打獵,獵來兩只干瘦的野兔,烤得油汪汪的全都遞給姜荻處置,才稍稍放下心。
“小姜哥。”張胖子搓手,“前邊就是永昌縣城,這兩匹老馬快要不行了,我們在縣城外頭找個驛站,把馬匹便宜賣了,回程整兩匹好馬,省得砸在手上。”
一聲“小姜哥”,把姜荻叫出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他打個激靈:“叫我姜荻就好,我特麼的才十八歲,給我叫老了!”
張胖子透過厚厚的鏡片上下打量姜荻,有些驚訝:“我知道你年紀小,不知道這麼小,才剛成年啊?那麼老哥我還比你大個十歲。”
“嗯,才上大一。”姜荻抿唇。
張胖子脫口而出:“臥槽,顧延他真不是個東西。”
姜荻知道張胖子想挑撥離間,想反駁又擔心張胖子起疑心。
于是嘆口氣,催促道:“去把馬賣了吧。”
說著下了車,把睡得昏天暗地的玲子和白七角搖醒。
兩匹老馬陪著他們從死水鎮到無頭村,又折回永昌縣,攏共八百多里的路,此刻已是氣息奄奄、口吐白沫。
張胖子坐在車頭吁一聲,啪地甩動馬鞭,催著馬匹往縣城門口走,但那兩匹瘦骨嶙峋的馬兒怎麼也不肯挪動腳步。
張胖子臉色一僵,辮子抽得更加用力,直叫老馬皮開肉綻。
姜荻看不下去:“它們不想走就算了,錢我也不要,原地放了吧。
背包里還剩一點銀元,夠我們幾個用上十天半個月的。”
張胖子重重哼一聲,跳下馬車,把韁繩解開,拍了馬屁股一下。
“還不快走?!”
他話剛說完,兩匹老馬就回光返照,跟一陣風似的朝縣城的反方向跑遠了,馬蹄嘚嘚,濺起塵沙漫漫。
姜荻目瞪口呆:“我們被兩匹馬演了?”
張胖子氣急敗壞:“艸,兩只畜生,等我把它們逮回來做馬肉刺身!”
姜荻剛想說“大可不必”,就聽到咻、咻的一聲聲弓箭呼嘯。
他眼神一凜,本能地蹲下身,就地一滾,把白七角和玲子連拖帶拽一起躲進路旁的荒草叢中。
砰咚,砰咚。
兩聲悶響,兩匹老馬應聲跪倒在地,腿上和脖子上都扎了箭簇,傷口深可見骨,眨眼間就沒了呼吸。
姜荻頭皮發麻,拔出夜鷹警戒。
方才他完全沒預料到一個破敗的縣城城門樓子上會有弓箭手,大意了。
會是誰在這兒蹲守,等著偷襲他們?
轟隆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從姜荻等人藏身的草叢前跑過,地面都隨之震動。
姜荻來不及詫異,就見為首的幾個人沖到馬匹的尸體旁,拔出砍刀,咔咔兩下就地將馬匹分成幾截。
唰——
溫熱的馬血灑在野草上。
大部分馬肉由手握弓箭和砍刀的人拿走,剩下血刺呼啦的骨頭和殘渣,還有死不瞑目的兩顆馬頭則被跟過來的饑民原地撕成碎片,烤都不烤,直接生吃下去。
場面異常震撼。
姜荻、張胖子和玲子三人看得怔住。
永昌縣的情況比他們想得要惡劣,來自物資充裕21世紀的一行人完全沒預料會看到這一幕。
饑荒是歷史上里簡簡單單的幾行字,卻是副本里許多普通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