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塵彌漫, 席子散發著潮濕的霉味。
“有人在盯梢。”柯里昂捂住嘴咳嗽,“顧延,你打算什麼時候進山?”
顧延的目光輕輕掃過籬笆外抱著孩子來回走動的年輕婦人, 和幾個坐在村口大石頭上閑談的老婦人。
他低聲說:“再等等。”
柯里昂沉默良久, 等到正午時分,那幾個婦人許是沒看出異樣各自回家去, 才見顧延放下掃帚和簸箕,沖他點點頭。
他們動作迅速,回到房間先把干草卷成卷壓在被單下。
顧延掏出從白師公那兒得來的辰砂, 在霉斑點點的被單上畫了個龍飛鳳舞的符。
“這是?”
柯里昂來不及疑惑,就眼瞅著被單裹緊的稻草隱隱約約顯出人形, 不由心頭大駭。
這什麼?不像顧延的特殊技能, 那是東方的巫術?
“障眼法。”顧延道, “跟上。”
顧延勾過掃把卡住門栓把門給堵死。末了,又將后窗的窗框卸下, 身姿利索地鉆出廂房, 再原樣安好,從外頭看, 基本看不出破綻。
柯里昂皺眉:“無頭村的NPC都是普通人,把她們解決掉不是更輕松?何必多此一舉?”
顧延冷冷瞥柯里昂一眼,后者的脊背立時冒出一股寒意。
顧延不過二十三歲,柯里昂在西西里島用伯.萊塔92.F殺人搶地盤時, 他還是無憂無慮的小學生, 每天最大的煩惱無非是試卷滿分怎麼只有一百分。
然而, 此時的顧延已然擁有冷酷的壓迫感,宛如雪山傾頹。
柯里昂頓了頓,自顧自解釋道:“也對,要留著她們看中元節的齋醮是怎麼一回事。沒搞清楚無頭村的秘密前,把NPC全部殺光容易打草驚蛇。
”
顧延單手撐著院子后門的籬笆,落地無聲,甚至沒留下腳印。
聞言,他微微頷首:“村民知道姜荻他們離開,只會以為我們兩個留下是為了向白師公討要工錢,剩下兩個人,她們不會太過忌憚,最多遠遠地監視。”
顧延望向寂靜的小院,聲音冷峭:“一村子的寡婦,男女有別,她們主動進入院子的可能性不大。算上稻草人的障眼法,至多能拖延一天。
“但是,如果明天中午我們還不露面,村子里的女人就會闖進廂房,發現我們失蹤的消息,報告給那位主事的老婦人。”
樹林茂密,柯里昂貓腰鉆進樹叢,聽到這話,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你不想驚動村民?人頭峰那麼大一片山林,用一天的時間搜尋,怎麼可能呢?”
顧延淡淡道:“少說幾句話耽誤時間就有可能。”
柯里昂手伸進風衣口袋,扣在扳機上的食指一緊。
顧延如有所感,偏頭瞥了他一眼,一雙黑眸像兩丸烏黑的水銀。
媽的。柯里昂悻悻收回槍,心想,若不是主線任務的尸體還沒影兒,自己就能趁著顧延落單的機會把他殺了。
無頭村在半山腰,往山頂的方向根本沒有路。即使有,顧延也不會走。
他們在后山的林子里兜了半晌,朝著樹冠上方時隱時現的骷髏巨石往上爬。間或有野獸活動的痕跡,鹿或是貘踩出的獸徑,但大多數時候,山里的路崎嶇到難以直立行走。
顧延腳下生出蒙蒙黑霧,跟在側后方的柯里昂心頭一突,就見黑霧中鉆出幾道膠質般粘稠的荊棘。
柯里昂神情恍惚,似乎在氤氳的黑霧中聽到了森然鬼嘯。
嗖!
黑霧荊棘纏上一棵槐樹粗壯的樹干。
顧延抓住荊棘,在手腕上繞了幾圈,下一瞬,便騰空而起,又穩穩落地,停在柯里昂頭頂的一處緩坡上。
愈來愈多的黑霧荊棘出現,顧延在陡峭的山林間如履平地,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幾息之內,他就飛身停在柯里昂的□□射程外。
柯里昂低罵一聲意大利語的臟話,踉踉蹌蹌地爬上去。
他身手不差,來到人頭峰那顆偌大的巨石下方時,呼吸還算平穩。
顧延孤身立在巨石邊,在正午的日頭下恍如一柄直插進山體的墨刃。
在近處看骷髏石,反倒沒有遠處那麼像一顆頭骨。顧延環抱雙臂垂眸往山下看,只見山巒起伏如碧濤,山下的猛洞河如同玉帶劈山而出,連綿不絕。
“又在看風水?看出什麼了嗎?”柯里昂站在幾步之距,忍不住問。
顧延搖搖頭,不待柯里昂不滿,他忽而眼神一凝,望向山崖下一處不起眼的凹陷。
山坳中,那一片凹陷草木茂盛,比一旁的野草顏色更深更濃,濕氣繚繞。
顧延低聲說:“下去看看,人頭峰下還真有東西。”
“嗯?”柯里昂剛拿出一包煙,聽到這話把煙放回去,以為顧延又在故弄玄虛,“什麼東西?”
“墳墓。”
“墳墓?”柯里昂納罕,“無頭村的祖墳不是在村口那一片山坡上嗎?”
話音未落,柯里昂腳下一空,小腿被一道黑霧荊棘纏住,顧延縱身躍下山崖,連帶著把他一起拽了下去。
“F*ck!”
柯里昂大罵,不禁冒出冷汗,顧延的荊棘在什麼時候靠近的?神不知鬼不覺,他居然一點動靜都沒察覺。
柯里昂摔進一叢野草,一個骨碌爬起來,拍拍風衣站穩。
他心中后怕,幸好他沒輕易對顧延出手,不然剛才被纏住的就不是他的小腿,而是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