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低眸看他,不再說話。
姜荻惱得想別過臉去,又不舍得,只能怒氣沖沖地鼓著臉,一瞬不瞬地盯著顧延那張鮮血淋漓的恐怖臉孔。
離譜,真離譜。
顧延都這樣了,他居然能看出好來。就是血尸,也是最帥的那只。
月上枝頭,再過幾個小時,通靈儀式的第五日就要結束了。姜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心里已有了預感。
“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顧延抬頭看了眼清泠泠的月亮,心想,有很多,但還是不說為好,要是說出口,姜荻又要哭了。
才止住眼淚沒多久。
“你混蛋!”
姜荻憋半天,憋出一句罵。
顧延嘆口氣,身后紛涌出薄薄黑霧,匯成數道荊棘,窣窣地趟過田埂,纏上姜荻的手腕。
姜荻這才給出個好臉色,像握住顧延的手一樣,反手與沒入他指縫的黑霧荊棘十指相扣。
沙,沙沙。
風蕩過田野,玉米葉倒伏如濃綠的潮水。
顧延警覺地偏過頭,就見蘇珊娜和其他幾個老約翰的女兒們扒開玉米桿,胳膊上都抄著一只只野餐籃,莉莉抱著破破爛爛的洋娃娃跟在后面。
“女巫說,她有把血尸變回原樣的方法。”蘇珊娜把野餐籃小心放在地上,氣喘吁吁。
其他幾個女眷不敢靠近顧延,留下洋娃娃和蘇珊娜,抱著莉莉遠遠退到一邊。
“真的?”
姜荻大喜,想坐起身又是一陣頭暈目眩,后腦勺重重磕在碎石子上,痛得齜牙咧嘴。
“你救了她們姐妹幾個,完成了和我的承諾,我不過是有來有回罷了。”洋娃娃僵硬的聲音說,“而且,我的巫術頂多讓受詛咒的血尸復原,那些死后變血尸的可憐蟲,我可管不了。
算你們運氣好。”
姜荻挑眉,覺出味來:“你是說,如果我沒救下莉莉,或者這幾個姑娘缺胳膊少腿的……你就干看著不出手?”
洋娃娃的玻璃眼球翻了個轉,義正言辭:“那當然。”
姜荻又好氣又好笑,催促道:“還等著干啥?麻溜的!”
洋娃娃:“我需要你的血。”
顧延眸色一沉,指甲鋒利的血手扣在洋娃娃頭頂。
那只被巫毒女巫附體,活了上百年的洋娃娃打個哆嗦,感覺到比死亡還要陰冷的視線。
“一點就好。”它縮縮脖子。
月色下,姜荻和顧延并排躺在通靈法陣中。
陣法被蘇珊娜和洋娃娃臨時改成截然相反的紋路,新翻起來的泥土散發草腥氣。
蘇珊娜將野餐籃打開,小心翼翼拿出一瓶瓶紫色藥劑,倒進淺溝中。
她小聲跟姜荻解釋:“這是我父親用于控制奴隸,讓他們失去自我意志的藥水。鐘靈打碎了恢復記憶的藥,但還留下了這些。”
“奴隸被老約翰注射了這些紫色藥水,在死后才會變成血尸。我當初忽視了這一點,才釀成大禍。”洋娃娃佇立著,勉強到一旁站著的蘇珊娜膝蓋高,“現在我們用相反的法陣,相同的藥水,和一點活人的血液為媒介,試試把他身上的詛咒驅除。”
姜荻聽得頭大,覺得不大靠譜:“你這方法,它科學嗎?”
“這是巫毒,是黑魔法!”被質疑專業能力的洋娃娃跳腳。
姜荻勉為其難放下心,深深看了眼顧延的黑眸,伸出手讓蘇珊娜在他腕上劃了一道。
嘀嗒,嘀嗒。
血液凝成一條線,落入充斥紫色藥劑的法陣,玉米田的一道道凹槽里,頓時閃爍起紫瑩瑩的光。
月光和風也加入進來,共同完成這場奇異的儀式。
邪惡的通靈儀式被一只洋娃娃、一個農場女孩和兩個奴隸逆轉,從召喚血尸與死亡,化為新生與重逢的法陣。
曠野的風掠過,玉米葉沙沙地倒伏,墨綠的潮水洶涌。
顧延悶哼一聲,每一寸骨頭每一片血肉都在疼痛。
姜荻的血沒入他的血,從指尖流淌至胸腔,讓他的心跳重新鼓動。
利爪褪去,化為骨節分明的手指。腐爛的血肉重獲生機,冷白的肌膚覆上裸露在外的筋肉。
顧延緩慢活動手指,適應這副全新但又熟悉的身體。
下一秒,姜荻就撲上來,抱著顧延原地滾了幾圈,腕上的血蹭到顧延微微緊繃的下頜線。
但他已經顧不得疼了。
“你最好祈禱,咱倆一輩子都想不起之前的事。”姜荻抵著顧延額頭惡狠狠道,像只張牙舞爪的貓。
“為什麼?”顧延蹙眉。
姜荻氣到磨牙:“如果我想起來,我們之前真是一對兒,就憑你這幾天的表現,我非得揍你一頓不可!”
蘇珊娜和洋娃娃滿臉寫著“我的上帝啊,他們怎麼可以這樣?仔細想想也不是不行,”匆匆回避開視線。
顧延視若無睹,張開掌心扣住姜荻的后腦勺,摸摸金發,軟軟的,熱乎乎的,發根有些汗濕。
“如果不是呢?”
姜荻愣住:“什麼不是?”
接著,更是氣急敗壞:“我們怎麼可以不是情侶!顧延,你特麼的是渣男嗎?!不是的話,就更要揍你了。”
顧·橫豎都得挨揍·延:“……”
他側過頭,舐去姜荻腕上的血痕,眼見著那人從頭紅到耳根,耳朵滋滋冒煙。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吐魂
第104章 墓園
一道呆板的AI女聲憑空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