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灼彈穿過槍膛,急射而出。
砰!
鐘靈捂住衣襟,大片的血色暈染開,他瞳孔緊縮,像是沒想到姜荻下手如此之狠。
燒灼彈粉色的煙霧在他體內穿梭,炙烤著他的血肉。
鐘靈悶哼一聲,跪倒在地頭顱低垂。
下一秒,鐘靈慘白的臉勾起笑意。
“哈,哈哈……”他邊笑邊咳出血沫。
只見姜荻神情痛苦難言,起乩的紅光消散,臉上華麗的墨痕淡去,鶴羽簌簌飄落,如同一尊逐漸褪色的神像。
姜荻轟然墜地,整個人像被抽干了精血,又拔去了筋脈,渾身冰涼四肢沉重,手指尖都抬不起來。
法杖掉在他們二人之間。
鐘靈緩緩站起身,蹣跚著往姜荻的方向走去。
他諷笑道:“如果是我,或是顧延,或者是游戲里的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出先救人再殺人的蠢事。姜荻,你這麼弱小,是哪兒來的善心呢?”
姜荻呼口氣,眼尾有水汽氤氳。
鐘靈說的沒錯,他可以活,但他不想了。既然如此,不如把機會讓給想活下去的人。一股莫大的倦意和痛楚潮汐般將他席卷,而他已不想反抗。
一個人在這光怪陸離的世界活下去,該有多孤獨呢?姜荻眼眶滾燙,落下一抹淚痕,鬢角濡濕。
真奇怪,他和顧延明明沒認識多久,卻能為顧延做到這個地步。連姜荻自己,都覺得驚異。
顧延用一條命,換他的一條命,這麼一想又很合理。
姜荻輕笑出聲,嘴角沁出一縷血絲。
他橫躺在地上,看著鐘靈一步步靠近,彎腰去撿那桿傷痕累累的法杖,心中卻無比平靜。
“少說兩句吧。我打中了你的心臟,你現在這癥狀叫回光返照。
跟你死在一起,也怪惡心人的。”
鐘靈拾起法杖,杖身斑斑駁駁,水滴寶石裂紋遍布。能用,但也大不如前了。
他睨姜荻一眼,身形微微搖晃,拄著法杖上前,氣若游絲:“那你會先我一步死去——”
眨眼間,鐘靈冰冷的手指便掐上姜荻脖頸,有氣無力。
姜荻想笑,可他一笑就牽扯起五臟六腑的疼痛。
下一瞬,拳風乍起。
鐘靈整個人像一只空蕩蕩的面粉袋,滕空飛出數米,骨碌碌滾進田埂的溝壑。
他的臉本就毫無血色,在看到來人是一個沒有皮膚、血肉模糊、形容可怖的怪物時,臉色就更加慘白。
“這是什麼……血尸?!”
他在老約翰的筆記里看到過這樣怪物,但從未在農場里親眼見過,愈發想不通,遭受詛咒死而復生的怪物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還像有意識一樣來攻擊自己?
等那具面無表情的血尸從脊背拔出一把長刀,而姜荻怔怔地喚出“哥”時,鐘靈終于明白了——
“顧延!”鐘靈咬牙切齒。
看著那道身形相似的血影,姜荻的視野被淚水模糊,壓抑許久的委屈一股腦爆發出來。
顧延站在幾步外,垂眸看著他,連蹲下身為他拭去淚水也不愿意。
姜荻哽著一口氣,輕聲說:“他想跑。”
“嗯,知道。”顧延道,而血尸腐壞的喉嚨僅僅擠出嗬嗬的干澀氣聲。
爬上田埂的鐘靈身形一僵,再顧不得那根法杖了,攥緊胸口血淋淋的襯衫,踉蹌著往另一頭的玉米田中鉆。
“你就這樣放他走了?!”姜荻氣得直拍大腿。
顧延上下打量姜荻一圈,見他除了力竭和皮肉傷外,沒有明顯的重傷,這才松了口氣。
“喂,吱一聲啊。不是變成血尸,就不能說話了吧?”姜荻笑著哽咽,“哦我知道了,你只能嘶哈嘶哈地叫。”
顧延無語,盤膝坐在姜荻不遠處,姜荻伸長胳膊,被他躲開,又挪出去幾步。
數十米外的玉米田里,鐘靈撥開玉米葉,跌跌撞撞往外跑,失血的感覺讓他眼前一片花白噪點。
他人還沒站穩,便余光瞥見十幾道赤紅的血影。
那些曾被他抬抬手殺死的奴隸們,都變成了血尸,嘴角一咧,就掉下殘渣似的腐肉。
鐘靈毛骨悚然,心知這是顧延給他下的套!
血尸們從四面八方走來,黑洞洞的嘴大張著,露出尖牙。
此時攻守易轉,他為案板上的魚肉,而那些劣等的血尸們成了刀俎。
鐘靈心里對顧延和姜荻都生出無比的恨意,如果不是這兩個人,他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
血尸發出凄厲的哀嚎,鐘靈的眼前是一張張猙獰的臉,一雙雙仇恨的眼睛。
他想驅動技能,通過水體逃跑,可姜荻耗干了他的氣力,耗盡了他的鮮血。他的身體不過微微搖晃,沒有移動哪怕寸余。
鐘靈牙根聳動,在被血尸撕扯成碎片之前,手伸進口袋,捏碎了一枚赤紅的牙齒。
【叮咚!您使用道具神之齒·紅衣主教的信物向公會成員留下遺言……】
“姜荻手握兩件S級道具,抓住他。鐘靈。”
溫柔的晚風拂起姜荻的額發。
他躺在地上怔怔看著顧延,抹一把淚水,命令道:“坐近一點。”
顧延看穿他的心思,一動不動。少頃,干枯腐蝕的喉嚨里擠出一句嘶啞的話。
“副本快結束了,別犯傻,回去吧。
”
“哈?我回去了,你呢?我回去,又能去哪里?”
姜荻笑得比哭還難看,攥緊拳頭猛地一捶地面,砸得他指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