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老約翰用于控制奴隸們的藥水,也有了順理成章的解釋。
邪神既然是神,控制他人何必用藥水多此一舉?巫毒巫師才最擅長煉制毒藥。
想明白其中關節,顧延冷著臉,手起刀落把另一具女性濕尸也依樣料理。末了,顧延收殮好骸骨,處理過現場,確定沒有疏漏才往林中小屋的地道出口原路返回。
大火燃燒過的樹林一片死寂,樹枝黑魆魆的,扭曲如同一道道鬼影。長風吹散深夜的迷霧,又很快被熏臭的煙氣遮擋。
顧延埋好兩副尸骨,用燒糊的樹葉覆蓋,山林茫茫,除了他誰也找不到這一座合葬墳的位置。
鐘靈想舉行通靈儀式,不論他意欲為何,已經必然走向失敗。
想到鐘靈慘敗后那張猙獰的臉,顧延就感到一股快意。
但是,這還不夠。
鐘靈最錯誤的決定便是把姜荻牽扯進來。
顧延目光冷然,大概能猜到鐘靈用了何種陰謀讓姜荻被迫為他做事。
如果姜荻出一點點差錯……
咔嚓,一株腰粗的焦黑樹干轟然碎裂。
顧延攏了攏血肉虬結的右手,喉嚨里擠出嘶啞的冷笑,在獵獵風聲里不知為何有些悲涼。
他的身體恐怕很難恢復原狀,和人類有肢體接觸就會讓其染上詛咒。也許,這輩子他都無法觸碰姜荻。
但那又如何?
什麼副本也好,游戲也好,他會讓姜荻活著。
活下去,遠遠離開他。
顧延身后的影子們隨著他的心緒起伏而搖曳不定,瑟瑟發抖,像在恐懼什麼極為可怕的事物。
“呼……”顧延的嘆息融進風里。
唯獨讓他念念不忘、遺憾萬分的,或許是那些永遠無法找回的記憶。
不然,他還真想在這片一望無際的荒原里,咀嚼著過去的美夢茍延殘喘。
枯黑山林的盡頭,天空亮起一抹魚肚白。
顧延收斂好情緒,兜著圈子沿樹林和魚塘外圍的路線來到奴隸們居住的棚屋。
三天的時間里,沖天的血味和尸臭已混合成一股一言難盡的氣味。
顧延面無表情打開集裝箱門。嘎吱、嘎吱,一張猩紅的臉直愣愣轉了半圈,背朝前臉朝后,沖他露出個疑惑的笑容。
吧唧。
一只皮開肉綻的斷手從那只血尸嘴里掉在地上。
顧延皺了皺眉,篤篤敲響金屬門,整座集裝箱都在震動,連帶著十幾只血尸們都發出嗬嗬的呼喊。
鐘靈殺完人后沒處理尸體,而是任由他們變成血尸,集裝箱門從外插上插銷,三十幾個奴隸就廝殺了整整兩日,剩下了十幾只。
不管鐘靈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他絕無可能料到——
“安靜。”
顧延的聲音沙啞低沉,甚至蓋不過血尸們震天的嚎叫。
但那十幾只血尸卻令行禁止,尖利外露的牙齒咬住沒有皮膚的嘴唇。
它們靜默須臾緩緩起身,又一個接一個跪在地上,向顧延臣服。
*
時間回到天亮前的數小時,書房里臺燈的綠玻璃燈罩綠瑩瑩的,仿佛一只鬼眼。
“顧延死了,對麼?”鐘靈笑著問。
姜荻如遭雷擊,腦子嗡嗡地發沉發悶。他低下頭,死死把攥緊的拳頭背在身后,才沒一拳頭砸在鐘靈臉上。
鐘靈沒說錯,顧延已經死了。
縱使在邪神手中活下去,那具有顧延血肉的血尸,沒有意識的行尸走肉,還能算是顧延嗎?
“他沒死。”
姜荻眼眶酸澀,貓兒眼似的棕色瞳孔潤著淚水。
語氣堅定,可話音里有著藏不住的哭腔,仿佛搖搖欲墜的多米諾骨牌,戳一下就要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姜荻越是如此,鐘靈就越興奮,高興到幾乎要捂著肚子大笑,而他也確實笑出了聲。
“如果顧延還活著,不會在你失蹤一天都不強闖進來。”鐘靈笑吟吟地說,“我給了你們二十小時,足以證明一件事,顧延死透了。”
“具體怎麼死的,跟我說說?沒親眼看到那一幕,說真的,我心里很遺憾。”
鐘靈拄著法杖,長發無風自動,像個興奮到極點又恢復平靜的瘋子,露出緬懷的神色。
“我跟顧延認識很久了,可惜,我們不是一路人,那道貌岸然的勁,一般人也學不來。他那般行事,早晚會死。可惜咯,沒死在我手上。我猜猜他是怎麼陰溝里翻船的?嗯……別跟我說是為了保護你?英雄救美?哈哈,有點兒俗了,可惜啊。”
鐘靈連道三聲“可惜”,姜荻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面皮刺刺兒地發燙,痛楚、羞恥、惱恨和愧疚交織著煎熬他的心肝。
他看了眼地上的兩具木乃伊,把頂到嘴邊的一句國罵咽下去,繃著一張小臉,冷冷地說:“不是要準備通靈儀式嗎?一會兒天都亮了,你就打算把這兩具尸體放在這里?”
通靈儀式步驟繁瑣,必然不可能僅僅需要木乃伊而已。
鐘靈撇嘴,有些索然無味:“你說話的語氣怎麼跟顧延一個德性?裝模作樣也通過性.傳播麼?”
姜荻不吭聲,把眼淚珠子硬生生憋回去。
鐘靈了無興趣,向指揮奴隸一樣沖姜荻揮揮手:“去把斯坦尼斯家的女人們叫來,有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