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荻也許是怕過了勁,反而冷靜下來,上手摸了幾下煤油燈殘渣邊上的洞壁,就心下了然。
老約翰這孫子修的地道,居然是個弧形。人類在黑暗中行進,會本能地向右偏移方向,這條地道便是如此,打了個不易察覺的弧線,與來時的地道相接。
姜荻摸著潮濕的洞壁,闔上眼皮,腦海中浮現一把朝下的剪刀,所在的岔道口便是剪刀中間的銷軸。
想明白《走近科學》的理兒,就到了走出科學的時候。
如果顧延在,這時候他會做什麼?
姜荻吁口氣,心跳逐漸平緩,甫一睜眼,金棕色的眸光微閃,眼神已于方才有所不同。
那老婦人的黑影,說是厲鬼,不如說是一個徘徊人間的幽靈。身份亦昭然若揭,是老約翰的母親。
幽靈不想讓他進入左邊岔道,打小算盤借地利優勢把他往會“鬼打墻”的右邊岔路趕,那就說明向左的那條路一定有幽靈不想讓人發現,而他想得到的東西——
老約翰父母的尸體!
靠,鐘靈這狗東西居然沒騙他。
姜荻抹抹人中上的細汗,提著心摸黑往里走。地道沒變矮就知道沒選錯路,他松口氣,努力支起眼皮。
眼睛大約適應了黑暗,能模模糊糊看到腳下的路。姜荻掌心貼著右邊的泥壁,盡量不被地道的結構影響。
這回,姜荻沒打道回府。三分鐘后,他筆直地走進一個儲藏室大小的洞穴。
洞穴中間整齊擺放著兩只黑色棺木,角落放了一張書桌和一把扶手椅,釘有木板的天花板上牽了一條電線,裸.露在外的電燈泡正對書桌上方,燈泡灰蒙蒙的,裹滿蛛網。
姜荻沒去管那兩只棺材,拉了下電燈抽繩,燈泡鎢絲就滋滋啦啦地亮起。
書桌上空無一物,姜荻上下尋摸一番,連張碎紙頭都沒找見。
他嘆口氣,撐著椅背站直身子,突然,一股徹骨的涼意爬上后背。
這把扶手椅斜對著書桌,是個不大方便落座的角度。
但姜荻站在椅子后頭,卻能清晰地意識到,椅子的主人并非坐在這張扶手椅上伏案工作,而是長久地靠坐著欣賞那兩只棺材。
我靠,變態吧!
姜荻嘖了聲,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移步上前來到一只烏黑油亮的棺材邊。
他推了推棺材板,聽到嘎吱一聲,心里的弦就緊了緊。
沒釘死?姜荻眼神一凜。
吱呀——
棺材板緩緩推開,饒是姜荻做了心理準備,依然被里間的情形嚇了一跳。
尸體周身纏繞著一種米黃色的繃帶,似乎浸透了藥水,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藥味。尸體看不出身份,但從骨盆的寬度大概可以推測是一名老年女性。
繃帶纏繞得密密匝匝,連指尖都不放過,唯獨露出一雙睜大的眼睛,也用化學藥劑處理過,瞳色與眼白幾乎融為一體。
洋娃娃沒說錯,老約翰果真把他的父母制成了木乃伊。
姜荻試了幾次,滿頭冷汗,仍沒想到一個合適的方法把木乃伊從棺材里弄出來,生怕一不小心弄散架,那他估計見到鐘靈的第一時間就涼了。
他的目光落到一旁的書桌上,心下一橫,干脆把桌子的四條腿給卸了。再用桌腿把木乃伊的上半身翹起來,小心翼翼地搬出棺材,放到棺材板內側。
木乃伊繃帶的觸感像極了過水后又曬干的舊報紙,風一吹就要散成渣。
姜荻左右看了看,沒找著趁手的工具,索性脫掉臟兮兮的牛仔褲,一條褲腿綁在棺材板的溝槽,一條褲腿背肩上,纖夫似的把木乃伊往外運。
走回岔道口,姜荻停下來喘口氣,回頭看了眼木乃伊的情況,卻在牛仔褲兜里瞅見一袋搖搖欲墜的白色粉末。
他可以拍胸脯保證,一分鐘之前褲包里絕對沒有這樣東西,否則他的18cm都沒處放。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荻豎起耳朵等了一會兒,昏暗的地道里什麼也沒出現。他啃了啃食指指節,思索良久,小心解開塑料袋的死結,指尖捻一捻,湊近了打量,小臉皺成一團。
這玩意兒怎麼摸起來像農村糊墻的石灰呀?
不對,涂墻用的是熟石灰糊糊,這粉末的觸感更干澀,約莫是生石灰。
姜荻想了半天沒想明白,把塑料袋重新系好,小心揣進內褲里,把背心往下扯了車。
老天爺,可千萬別漏了!
來回運了兩次,姜荻膝蓋都要磨出骨頭,等再見到鐘靈,那人不過是微微頷首,又指揮姜荻把木乃伊往書房搬。
“你這造型……”鐘靈上下打量姜荻,后者像從水里撈出來,穿了一件背心一條短褲,光溜溜地支楞著兩條腿。
鐘靈噫了聲:“外頭多為女眷,找條褲子穿上吧。”
姜荻聽出他話語里的嫌棄,氣得要死,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唔了聲,換上書房衣帽架上老約翰的卡其色帆布短褲,五分褲愣是被穿成七分,褲管空蕩蕩的,露出一對瑩潤的腳踝。
姜荻提著寬松如面口袋的褲腰,人還沒站穩,就見鐘靈抬眸看了眼掛鐘,凌晨一點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