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延臟腑絞痛,額頭冷汗涔涔,整個人像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可他的語氣依然淡定,似乎置生死于不顧。
“你和鐘靈之前就認識我們?”顧延被蟒蛇纏繞著搖晃,視線卻始終盯著吳惠的一舉一動,他頓了頓,低笑出聲,“你們覺醒了記憶?”
吳惠臉色微變,顧延漫不經心,繼續推理:“不僅如此,鐘靈與我有仇怨,想借此機會殺了我?他怎麼不自己來?是怕死麼?”
吳惠脫去兜帽,硬著頭皮譏諷:“隨你怎麼說吧,主教大人也聽不到了。等副本結束,公會的所有人都會知道,是我殺死了你。”
奇怪,顧延明明羸弱得像只病懨懨的獅子,卻有種無形的壓迫感。
樹皮冰冷片片翹起,有如蛇鱗。顧延被樹鱗割破衣衫,血肉模糊。
他的呼吸閉塞,思維愈發遲滯,聽到吳惠話語間提到的某些字眼,挑了挑眉。
副本?公會?
“你暗戀鐘靈。”顧延冷不防插刀。
“別侮辱我對主教的敬仰。”吳惠臉色大變,那雙溫吞如水的眼睛頓時渾濁,激蕩著扭曲、冷血的光,“時候差不多了,準備迎接死亡吧,顧延——”
草木蟒蛇的力道驟然變大,顧延閉上眼睛,幾乎能聽見肋骨咔咔作響的擠壓聲。
然而呼吸之間,蟒蛇絞纏的氣力就戛然而止。
砰砰砰!
熾熱的子彈颯沓如流星,劃破絲絨夜幕。束狀的桃粉子彈在半道分作縱列,徑直打穿吳惠的頭蓋骨和脊椎。
熾火燃燒脊髓,吞噬血肉。
吳惠瞳孔縮成一點,法令紋深陷,臉上留下一絲迷茫,像是不明白姜荻為何去而復返,更不明白他的實力為何比鐘靈所說的要強。
樹林深處,躲藏在樹干后的姜荻雙眸如搖曳的火光,見狀,嗤了聲。
窮則戰術穿插,達則火力碾壓。
正面打不過,等你現身了還逮不住你嗎?
嘩啦!
草木蟒蛇轟然墜地,蛇皮化作樹干,三角形蛇頭變回蔥蘢的樹干,葉片飛散如一場綠色的暴雨。
顧延半跪在地上,摔倒之前被姜荻一股箭步沖上來扶住,口鼻涌出汩汩鮮血。
“哥!”
姜荻目眥欲裂,手忙腳亂得根本不像方才那位百步穿楊的神射手。
顧延胸膛些微起伏,倒在地上抬起右手想摸一摸姜荻臉,手腕卻重若千鈞,無力地滑落。
姜荻忍哭忍出鼻音,捧起顧延的手貼到腮邊蹭了蹭,扯開衣領,撫弄他的胸口順氣。
“沒事的沒事的,緩一會兒,緩一會兒。”姜荻自我安慰。
顧延啐掉一口血沫,提著最后一口氣道:“你先把吳惠的尸體處理了,血尸的成因尚不明確,直接燒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好。”姜荻被淚水嗆到鼻腔,打了個嗝。
顧延失笑,拍拍他的手背:“好了,我還沒死,別哭得像我的遺孀。”
“你!”姜荻氣結,“我懶得理你!”
樹林他們不打算再待,也擔心有更多的血尸藏在暗處,索性拖著吳惠的尸體回到林中小屋。
姜荻從廢墟撿來木頭壘作篝火堆,砰砰幾發燒灼彈打向木柴,一把火將吳惠燒成黑灰。
火勢蔓延,頃刻之間就從篝火堆燃至坍塌的林中小屋。
火星子迸到樹叢里,簌簌的火苗聲起,燃起了熊熊大火,西部荒原墨藍色的天空也被染成紅色。
燃燒的樹冠扭曲虬結,如同一張張人臉。
樹枝啪啪斷裂,仿佛一聲聲慘叫。
四處人影幢幢,鬼影重重。
姜荻與顧延十指相扣,他有了更為恐懼的事,這點怪誕的情形他看在眼里,卻也沒那麼怕了。
煙霧騰騰,姜荻和顧延往上風口走,繞遠路走出林子。約莫半小時,才繞到魚塘邊,與燈火通明的綠房子隔湖相望。
*
金紅的火光映在玻璃窗上,也落進鐘靈墨黑的眼底。
他低眸看向手臂內側的印記,屬于神之齒的一枚尖牙三角標記從鮮紅墮為血液凝固后的紅黑色。
鐘靈點開系統,小隊成員那欄業已從【3/3】變為【2/3】,吳惠的ID黯淡下去,昭示著她的死亡。
“失敗了麼?真遺憾吶。”鐘靈嘴上說著遺憾,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吳惠本就是他試探顧延的一枚棋子,如今看來,顧延的情況沒那麼好,但也沒那麼糟。
咖啡香氣裊裊,鐘靈一口喝盡拇指大白瓷杯里的濃縮,皺了皺眉。
他坐在靠背轉椅上,細長的眉眼低垂,不經意間,回想起和顧延初次交手的情形。
彼時的顧延剛得到《夢魘之牙》里第一個有記載的S級特殊道具——龍牙刀,公頻一陣刷屏羨慕嫉妒恨,也不乏尖酸刻薄的揣測。
鐘靈則不然,他立刻組織人手,在得到顧延即將進入某個古埃及副本后,就帶人跟了進去,打算在顧延變得難以控制之前,先一步將之絞殺在搖籃里。
當然,神之齒的最終目的是得到那把龍牙刀。
三十人的副本,有十五人是神之齒的人,鐘靈做好萬全準備,本以為是一場碾壓局。
然而,鐘靈沒預料到,顧延居然以骨血飼養那柄銀白妖刀,驚醒金字塔中沉睡的法老幽靈。
一人,一刀,讓他的人手折損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