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將雨漬斑斑的玻璃窗覆蓋, 遮住稀疏星辰。
“走!”
兩人一同撞向林中小屋后墻。
轟隆!木屋轟然垮塌, 堆成一摞的木塊沾到火星子,燃起濃濃白煙。
如潮水般高漲的野草剎那間將木屋廢墟裹成球, 嘎吱嘎吱,擠壓成碎屑。尚未完全燃燒的火苗被野草汁液澆熄,歸于無形。
“不是鐘靈。”顧延背靠樹干, 側臉瞥向那只膨脹的草球。
草葉交織如同網羅,一層樓高的草球在原地停頓片刻, 又像蛛網一般散開, 草根有如綠色的觸角微微抬頭, 忽而鉆入地下,四處搜尋他們的蹤跡。
這詭異的野草與樹林里的原生植物融為一體, 隱蔽性極強。
姜荻暗罵一聲, 架著顧延扭頭就跑。
“不是鐘靈,那就是吳惠?她也有這奇奇怪怪的能力?”姜荻邊跑邊問, “她想干嘛啊?殺人滅口?”
話音未落,姜荻就在十步遠的灌木叢后頭瞅見個人影。
“你妹,偷襲是吧?”
他咬緊牙關,舉起夜鷹砰砰射擊。那人影倏地燃燒成火人, 火焰蓽撥, 沒有一聲慘叫。
是個野草扎成的人偶!
“趴下!”顧延低喝, 拽著姜荻倒地。
下一瞬,嗖!一根藤條穿過他們方才的位置,狠狠扎進樹干。
兩人抱著滾了幾圈,胸膛相撞鼻息相聞,身上沾滿草屑。姜荻光.裸瓷白的脊背被灌木低矮的枝葉劃出道道血痕。
吳惠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不多時,姜荻二人身旁的灌木兀然生出尖刺,橢圓的葉片反射著金屬的光澤,邊緣生出鋒利的鋸齒。
“臥槽!什麼鬼東西!”
姜荻頭皮發麻,一梭子燒灼彈下去,朝他們張牙舞爪撲來的灌木就燒作灰燼。
煙氣撲鼻,顧延忍不住咳嗽,薄唇被血染紅。
姜荻攥著顧延的手且戰且退,時不時給異變的植物來上幾發燒灼彈,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燒灼彈能燒毀吳惠操縱的變異植物,可附帶的煙塵同樣對身處其中的他們有妨害。繼續耗下去,他們能否捉到吳惠不好說,先被一氧化碳毒死被煙霧嗆死倒是有可能。
“哥,”姜荻灰頭土臉,像只去灶臺里偷吃燒雞的小花貓,尖翹的鼻頭和圓潤的臉頰被抹上幾撇碳灰,“吳惠這能力……”
“應當是促使植物變異的技能。”顧延面沉似水,“我們躲在樹林里,恰好給了她可乘之機。”
“那咱倆跑出去……”姜荻說到一半就閉起嘴巴,臉色也難看起來,“靠,整座農場都是植物,農場外頭更是荒郊野嶺的,哪兒都是她的主場。他大爺的,太欺負人了!”
腳步聲急促。
顧延捏捏姜荻手心,還沒張口就被姜荻嗔了一眼。
“住嘴,不許說。”姜荻氣息微喘,“我知道你要講什麼。又想兵分兩路讓你引開她對不對?切,想都別想!”
“膽子大了,姜荻?”顧延話音冷峻,眼神卻很溫柔。
顧延附耳過去,姜荻扁著嘴小臉僵硬,像只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雪媚娘。
“抱歉。”
姜荻低下頭,濕淋的金發一綹綹垂落,在一棵拔地而起的參天大樹向他們倒下之前,甩開顧延的手,扭身就跑。
顧延抹去嘴角的血跡,反手摸向后頸,指尖銀光乍現,卻瞬間黯淡。
他的身體衰弱至此,竟然連龍牙刀都拔不出來!
顧延自嘲地笑笑,身形搖晃,勉強避過倒伏的巨樹,鋒利的枝葉又在他小臂上劃出深深的血痕。
顧延嘶了聲,一雙黑眸依然敏銳,看得出植物的異變并非毫無規律,吳惠的能力有所上限。
“你無法同時控制兩種植物,你的近身能力也拿不出手。即使只有我一個人,你也不敢輕易現身。”顧延冷冷道,“你太弱了。”
喧囂的樹林沉默一瞬,空氣中鑿出空蕩的敵意。
吳惠身披白袍緩緩行來,袍角浸潤露水和草汁,輕飄飄落在離顧延不遠的一根樹杈上,謹慎地保持距離。
她蠟黃寡淡的臉在月光映射下近乎神圣,深深的法令紋融進月色中,輕笑一聲,竟顯出幾分少女的嬌俏來,分外詭異。
“主教大人說,你虛弱到無法揮刀。”吳惠微笑,“現在看來,你比我們預想的還要虛弱。顧延,你都快死了,你那位姓姜的小男友棄你于不顧,眾叛親離,還要這麼傲慢麼?”
說話間,她勾勾手指,那棵被連根拔起的巨樹就陡然變為一條墨綠的草木蟒蛇,樹冠為頭,樹根為尾,蛇身足有兩人環抱那麼粗,繁茂的根系又化為上百條嘶嘶吐信的翠綠小蛇。
顧延一躍而起,躲過小蛇們密密麻麻的毒牙,轉眼間,就被扭頭過來的大蟒蛇纏住身體。
蛇身一圈圈纏繞,不過須臾,就束縛住顧延全身,樹根的小毒蛇們嘶嘶尖叫著以示不滿。
“呼……”
顧延企圖掙扎,可手腳被纏住根本無處使力,他的面皮充血,脖頸青筋畢露,呼吸愈發困難。
草木蟒蛇亦有蟒蛇的特性,它不急于吃掉顧延,而是用那雙黃綠色的葉片眼睛冷漠地盯著他,享受著獵物掙扎求生的樂趣。
吳惠一貫平凡的臉孔在此刻綻放出驚人的光彩,眼底燃燒著貪婪:“我要殺死你,不,我要活活勒死你!再把你難看的死狀告訴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