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姜荻忍不住質問,“你憑什麼——”
鐘靈像聽到一句冷笑話,低下頭,捧場地笑了笑:“哦?是麼?”
姜荻毛骨悚然。
鐘靈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登時冒出黃豆大的一滴水,與尋常的水珠不同,它高速旋轉著,近乎呈現水銀的色澤。
“他們是豢養在農場的家畜,是摩門圣殿教的供品,老約翰的食物。既然早晚都會死,死在我手上和老約翰手上有區別麼?起碼,我讓他們死得很輕松。”
鐘靈攤開雙手,十根細長的指尖皆聚起一顆顆水做的子彈。他揮動雙臂,有如一位成竹在胸的指揮家,一旁的吳惠露出崇拜的表情。
“我用他們實驗了幾個微不足道的能力,效果讓我很滿意。”鐘靈舔舔嘴唇,肩膀因興奮而顫抖,他直勾勾地看向顧延手中的龍牙刀,“原以為,擁有這份能力的只有我一個人,現在看來并非如此。我們之間沒有利益沖突,相反,我們四個人有著共同的目的……”
姜荻咬緊牙關,嘗到一股血味,打斷了鐘靈如同絮語般的勸誘:“你想讓我和顧延成為你的同伴?還是走狗?不好意思,不可能。”
鐘靈狀似失望地嘆口氣:“真讓人傷心。”
下一剎,只聽得咻咻兩聲,姜荻眼前晃過一道白光。
水子彈沒射向他,而是刁鉆地朝顧延襲來!
姜荻本能地擋在顧延身前,肩膀一陣劇痛。左臂無力地低垂,肩胛骨被兩枚子彈連續貫穿,骨頭碎在血肉里。
啪嗒!水滴子彈碎裂,水流澆灌傷口,姜荻痛到半邊身子發麻。
“唔!”
“你找死。”顧延面沉似水,一雙黑眸有如冰殼覆蓋的黑玉,額頭沁出冷汗。
頎長的身軀微躬,劍眉緊擰,他手持龍牙刀,發青的左手抹過刀背,正要往刀刃上劃,用掌心的鮮血激起更強勢的氣勁,卻被姜荻拽住衣擺。
“哥,我沒事。”
姜荻眼眶通紅,疼的,堅定地沖顧延搖了搖頭。
眼下情況不妙,鐘靈的實力深不可測,另一邊有個不知是否覺醒了能力的吳惠。
而他們這頭,顧延中了詛咒,左手基本失去戰力,身體逐漸虛弱。他的身手還算靈活,可如今肩膀受了槍傷,也幫不上什麼忙。兩個人加起來戰力不足0.5鵝。
姜荻惱恨于自身的孱弱,心頭的金光愈發熾烈。他瞪了眼游刃有余的鐘靈,不甘的情緒刻入骨血。
忽然間,姜荻的大腿外側一沉,緊實的肌肉像被一條帶子勒住,掛了件有分量的武器。姜荻不必去看,就知道那會是一把黑鋼握把的槍。
他肩膀緊繃,一動不動定住,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
“你的表情,可不像沒事。”鐘靈輕笑一聲,指尖重新聚集水滴,一步步向他們走來。
顧延捏了捏姜荻手心,嘴唇翕動,語速飛快:“他的子彈威力很大,但變出子彈需要時間,我拖住他三十秒,你拼盡全力往后跑。”
“逃跑?”鐘靈聽到顧延的話,歪了歪頭,兜帽滑落,長長的黑發紛飛飄搖,“十分鐘前,有幾個奴隸也想逃跑,但他們都死了。一個子彈打中喉管失血而亡,一個正中眉心,水花濺射打散了他的腦漿。我們是同類,坐下來喝杯茶好好談談,事情不必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我喜歡摩洛哥薄荷茶,你呢?”
姜荻知道鐘靈在拖延時間,但那種被冷血動物步步逼近的壓迫感依然叫人膽寒。
“你丫來杯卡布奇諾醒醒腦吧!”
話音伴隨著激烈的槍聲,姜荻猝然出手,舉起那把黑沉沉的槍,砰砰砰,射向鐘靈的心臟。
“噫。”鐘靈險險閃開。
姜荻隨即摟著顧延,兩個人就地一滾躲開槍林彈雨,衣衫沾滿草屑和泥漿,狼狽至極。
他無比冷靜,鐘靈指尖的十枚子彈迸射而出時,也沒亂了陣腳。不管有沒有打中鐘靈,先行一步朝前中后三個方向射擊,一梭子桃粉色子彈分開鐘靈和吳惠,另外幾發封住鐘靈的去路和退路。
燒灼彈點燃鐘靈的長袍,瞬間燒出幾個洞眼,又旋即熄滅。
鐘靈有些詫異,嘴角勾起好奇的微笑:“之前一直不出手,是在等著這時候突襲麼?是我看輕你了,姜荻。”
一發水子彈擦著姜荻頭皮襲來。
當的一聲,水花濺落,顧延抬刀擋住,喉頭因運氣而涌出更多鮮血,五臟六腑一陣撕扯般的劇痛,臉色愈發蒼白。
姜荻心臟驟緊,牙根咯咯聳動,左肩的傷處痛到失去感知。他勉強撐起顧延,用勁渾身的氣力射出一發金色子彈。
曳動的金光包裹子彈,一往無前地直刺鐘靈而去!
“哎?不是粉紅色嗎?”姜荻吃了一驚。
來不及多想,那枚光華璀璨的子彈就在幾人當中的空地爆裂開,猶如一顆無聲爆炸的恒星,晃得在場所有人眼前一花,白色噪點如潮水般漫延。
數十秒后,窩棚周圍已經沒有了顧延和姜荻的身影。
鐘靈蹲下身,饒有興致地看向被夷為平地的草皮,以及地上的一處一米多深的坑。他碾起一抹灰燼,黃土塵埃里似有金色光屑流淌。